《忌時演繹》[忌時演繹] - 第二章 無言凝視(2)

「媽,感覺你比以前更聰明能幹了。」
臨走之際,我不假思索地將這句話脫口而出,卻見母親淡漠地回頭看來,我又緩和地補上一句:「一直以來辛苦您了。」
母親不回答我,只是略微思索,然後點了點頭,加快腳步出了門。
下一秒,我清晰地聽見她撿起地上的鎖鏈、重新給我的房門上鎖的聲音。
腳步漸漸遠去,房間裏重新歸於寂靜。
我眯了眯眼,終是伸出舌頭,將墊在舌底的幾枚紅色藥丸吐掉。
我一直沒吃,只是把水吞下。
只見藥丸在地上彈跳,發出像是彈珠掉落地板的脆響,我親眼目睹着它們朝牆邊滾去,然後隱沒在陰影中。
我低頭找了找,果不其然,藥丸又不見了。
「那鬼影還在!」我目光閃爍,張望着空蕩蕩的四周。
這也是一種驗證,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鬼影不想讓我困在房間裏沉睡。
而那雙拖鞋,也是它的某種化身。
「它無意加害我,可它為什麽單單只是要求我醒著呢?」
我把枕頭放平,回憶著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漸漸地,許多並不遙遠的回憶開始湧現,那是在我腦袋還未清醒的時候,那時的我,既不吃藥也沒有被鎖在臥室裏。
每天晚上我被痙攣疼痛喚醒時,我總能聽見有人在叩響我的家門。
沒錯,不是房間門,而是整個住宅的大門。
起初,虛弱的我從不去理會,放任著敲門聲不斷響起,因為有母親會去開。可慢慢地,敲門聲中就夾雜著母親的呼喚,在叫我的名字。
她被困在住宅外了嗎?她忘帶了鑰匙?
可當我掙扎著爬起來時,匆忙的腳步聲就會立即闖入我的房間。
是母親在安撫着我躺下!
而敲門聲在這一刻,也戛然而止。
每晚都是一樣,彷彿無盡的循環,我甚至以為我在做着連續且相似的夢。
可如今細細回味,我不禁雞皮疙瘩爬滿全身。
如果母親困在屋外,為什麽她又能第一時間跑來讓我躺下?
為什麽我一有起床開門的念頭,她就有感知般瞬間出現。
我恍然大悟,原來當時……就已經有了兩個母親,一個是人,一個是鬼。
而身為活人的母親一直在幽深黑暗的臥室外。
一邊聆聽著屋外厲鬼「母親」的敲門聲。
一邊注視着我!
她不想讓我回應屋外的呼喚!
就跟今晚一樣。
與此同時,我也徹底想通:母親她並不是不知情,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了那鬼影的存在,她今天怕的,是我開始接受厲鬼「母親」的幫助。
而鬼影之所以要我醒著,答案也顯而易見,它要我回應呼喚,進而打開門!
哢噠——
有鎖鏈被打開的聲音。
我不知道我回想了多久,我只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表情從容。
吱呀——
房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小縫,拇指般粗細。
我能想像到黑黢黢的縫隙中隱藏着一隻毫無波瀾的眼睛,它注視着我,目睹着我的睡容,計算着我剋制着的呼吸。
她來了,一如回憶裏那樣。
她想看我是不是真的熟睡,直至無法回應厲鬼「母親」的引誘。
我的心臟從未有過地急速跳動,將血液不斷地泵入我的大腦,我的頭開始痛了,隨之而來的,是莫名的激動與警覺。
我猜到了她的用意:恐怕,厲鬼「母親」的呼喚只會在深夜出現,而我只要服用了安眠的藥丸,一覺睡到天亮,那麽她就能一直放心下去。
這樣看來,她是在保護我?
那打開住宅的門,對母親來說又意味着什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被人注視的感覺很不好受,像是針扎。汗水沿着我的眉睫滑落,滴在枕頭上,暈染開大片的水漬。
我們都在僵持着,直到電子鍾表過了十一點的刻度,發出滴的一聲脆響。房門再度合上了,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在自言自語著什麽。
待到聲音遠去,我再度翻身下床,控制着床板不堪重負的呻吟。
我這回沒有鑰匙了,也註定出不了門,我試著開了開門,門外的鎖鏈已經快捆成了一個球,把門把層層包裹。
我嘆了口氣,無力地坐回床上,面朝著窗外發獃。
我潛意識裏越發地對那夜間的呼喚感到好奇。
今夜的月亮並不皎潔,甚至有些微微泛紅,像是靜態圖像被釘死在夜幕之上。
一隻烏鴉剎那間從窗外的空調外機上展翅飛起,在我眼前掠過一條黑色的剪影,我忽地注意到,老城區中有一個燈火通明的地方,那是即將新建的大樓。
開發商購買下地皮後本想建設成一個地標大廈,但施工過程中意外連連,被迫停工荒廢過一段時日,就連我出事前,街坊鄰居們都傳言那裏鬧鬼,馬上就要爛尾了。
可現在一看,一切又在穩步地進行,已然起死回生。
耀眼的照明在漆黑的老城區裏獨樹一幟,像是外海裏孤獨矗立的燈塔,黑暗裏蟄伏的吸血蟲豸注視着它,看似幽怨,實則同情。
可是,恍惚中,我突然瞥見:
窗戶的玻璃上倒映出了兩個人的影子!
一個是我自己,一個是……
「阿寂。」
它張嘴對著口型。
我一陣悚然,猛地回頭看去。
空無一人!
臥室的房門已然洞開。
而我的腳邊,靜靜地躺着那一雙母親的拖鞋。
鞋尖朝我……
它來了!
在我不受藥物催眠的時候,又來呼喚我開門。
咚咚咚!
彷彿回應我的心聲,住宅外傳來了沉悶的敲門聲!
【作者題外話】:今天還會有一更!第一天萬字更新,誠意至此,也請各位收藏一下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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