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白夜浮生錄] - 第五百零六回:心為行役

「那麼……開始吧。」
隗冬臨將封魔刃橫在面前,作勢要抽刀出鞘。極其淡薄的天藍色在她手中綻開。刀刃雖然沒有露出分毫,但他們都能感到,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她體內與周身運轉。她所注視的空地區域,憑空湧起一絲形似水浪的波光。
起初,那光並不明顯,但肉眼可見的變化正在發生。謝轍護緊了聆鵷,凜天師同他們一併站在安全的地方。他們手中都牢牢攥著令牌,現在只得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這些不起眼的物件上。朽月君與隗冬臨並排站着,視線落到一處。他開始了法陣的繪製。
這次,沒有人再打擾他。即便在與佘子殊作戰,神無君和寒觴也能注意到其他人態度的轉變,便也不去干涉。雖然那兩人的出現的確令人十分意外。看到聆鵷的那一刻,寒觴是多麼驚喜,卻因一時的疏忽被子殊的妖術狠狠擊中。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分神,敘舊的事,還是等之後再說吧。
「交給他們。」
二人拉開距離得以喘息的一個瞬間,神無君將什麼東西扔到他手裡。寒觴險些沒接住。拿到手裡後,他看清這是一塊令牌,本是屬於歿影閣之人的東西。看來神無君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寒觴生起一絲佩服來。
「可您一人……」
「都一樣。你們倒是拖我後腿。」
「……好、好的。」
寒觴趁機從戰局脫身,佘子殊並未阻攔。她只是困惑地對神無君說:
「為什麼要做無謂的掙扎?我的答案何錯之有。」
「離大譜了。」
「和你們這群人真是說不通啊……也是,你們擁有無盡的壽命,怎麼可能明白?」
「沒打算跟你說。」
言畢,神無君操著刀又朝着佘子殊衝去。她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自如地閃過這一次無謂的攻擊。她覺得這一切都只是浪費時間罷了,根本講不通道理——她剛悟出來的道理。
寒觴帶著令牌奔向他們時,看到朽月君的法陣已經初具雛形。六把懸浮的兵器像是被透明的手握著,靈活地繪製出一個巨大的、令人震撼的陣形。不僅如此,每一把兵器之間都有細微的線,還有刃身折射的、明暗不一的光牆,它們的色彩有並不明顯的差分。但這給人一種感覺,彷彿看到某種顏色,就知道它是從哪一把兵器反射出來的,很是奇妙。
唯一要說有些違和的,大概是其中一把武器,僅有不到一尺那麼長,顏色也有些怪異,讓人覺得它不該是屬於這些刀劍中的一員。但,它的確是有效用的。如業·劫、怨蝕、燼滅牙、斷塵寰、風雲斬一樣,它也非常流暢地參與了術式的施展。
也許一切是有希望的。
從寒觴手中拿過令牌,再加上隗冬臨所帶來的,正好五枚,不多不少。凜天師說,他並不知道具體使用它們的方法,但彼時皋月君已陷入昏迷。他只好施了一個簡單的法術,為這五個令牌之間構築簡單的聯繫。它們本是一體,但願能起到作用。
忽然間,他們察覺到地面傳來微微的震動。這種震動並不劇烈,也不是由於戰鬥引起。整座空間都在發顫,沒有具體的源頭。究其原因,大約是那打穿六道的法術就要完成,另外的空間與現世短暫共鳴。六把刀劍已經停止行動,它們憑空盯在那個巨大的、純白色陣法的邊角,每一把武器的距離都完全一致。陣的線條雖是純白,卻散發出一種特殊的環狀光輝。這光輝的內部以藍綠色為主,外部則是紅棕色,像極了日華。
就在此刻,隗冬臨猛然揮刀。封魔刃自然是不會出鞘的,但即便如此,一陣強烈的刀氣仍從中迸發。清冷的光芒箭矢一般飛馳而出,在觸碰到法陣中央的前一刻消失。幾乎在同一時間,法陣之後猝然裂開一隻巨大的眼睛。不對,那不是眼睛,只是形似眼睛的裂隙罷了。隔着明晃晃的法陣,誰也沒能看清裂隙之中的色彩。
朽月君閉上雙眸,念著無人聽懂的口訣。那似乎不屬於人類的語言,甚至那聲音都不像來自人間,而是更遙遠、更深邃、更黑暗的什麼地方。他猝然睜開猩紅的雙眼,似有三日月的金光乍現。頃刻間,巨大的法陣發出奇異的尖嘯聲,與後方的天泉眼產生共振。有什麼東西流光溢彩,讓人感到絢爛的同時莫名泛起噁心。謝轍不禁想到萬蠱池的模樣,這裡竟然透出一種與那油污相似的顏色。難道說萬蠱池中波光粼粼的,正是六道靈脈所投射的證明?
然而意外卻發生了。
朽月君瞳孔微縮,伸出的雙手已經很難操縱兵器。他的指甲越來越尖銳,越來越漆黑,就連整個手上的皮膚也像被什麼侵蝕。他不得不收回雙手。從天泉眼中產生了強大的氣流,並不是有水或風從裏面湧來,而是在將這裡的一切吸收。五個令牌中,各自的花瓣都發出屬於自己顏色,光芒強烈到穿透了木頭。朽月君不得不向後撤步,但隗冬臨動也不動。
「收回天泉眼!」在狂風的呼嘯中,他大喊道,「做不到的話……大約是敗了!」
「因為——不完整嗎?」
「什麼?」
「因為兵器不完整。」
隗冬臨半轉過身,在幾人面前舉起封魔刃。那原本古怪而暗淡的兵器竟然發出了同法陣一樣強烈的光暈,一環套著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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