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京城冷得透骨，但凡這個時候站在屋外，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會被凍得失去知覺。商業地區的高樓大廈都開着地暖空調，員工們遊走於各個部門，爭取在年底之前完成任務。

「咚咚——」

總裁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得到准許，秘書拿着文件走到辦公桌前。坐在老闆椅上的男人髮絲微卷，五官精緻，一雙含情眼漫着倦意，認真地審批着手裡的文件。

「余秘書，這半年多可麻煩你了。」

「孟總這麼說就生分了。您與我有恩，這些只是我的分內之事。」余秘書將文件遞到孟瑤面前。「孟總，和記酒業的負責人已經在收購協議上籤過字了，您過目。」

孟瑤翻開文件夾，平靜地看了幾眼裏面的內容。抬頭眉眼彎彎地許諾余秘書年後升職加薪，並派了她一個月的公假，兩年內隨時都可以兌現，期間她的薪水照發，算是犒勞她近半年的辛苦。

「人找出來了沒有？」

「找出來了。」

余秘書將一份員工個人信息放在辦公桌上。「這個人是三個月前從和記跳槽過來的，原因是和記那邊工作壓力太大了，老闆不把他們員工當人看。」

「這誰招的人？」

余秘書說了當天負責人的名字，還彙報了這段時間兩人執行的項目進度及結果。孟瑤微不可察地捏了捏拳。

「把這兩個人帶到辦公室來。」

余秘書得了總裁的命令，將人帶到後，便識趣地退出了辦公室。

孟瑤依然坐着，臉色青黑地看着面前的兩個人，把查到的東西攤在辦公桌上，聲音冷得像樓外的寒風：

「放着二十萬的年薪不拿，跳到我這來當一個秘書部的小職員，還拿着兩頭的錢……忍辱負重啊楊先生！是不是沒想過你的上級會出賣你？」

那個姓楊的內鬼雙腿發軟，驚恐地求着孟瑤放他一馬，說自己只是替人辦事，打聽一些工作上的事向上彙報。

「不止吧，你上級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他說是派你來打聽霖樂的商業核心。」孟瑤雙手交握摩挲着，眼底嘲諷不掩：「還順便關照了我的個人情況，問我是否健在。」

「不！孟總您大人有大量，我上有老下有小的，馬上要過年了，現在沒了工作，我……我回家怎麼交代啊？」對方「撲通」一下跪在冰涼的瓷磚上。

孟瑤對這位楊姓內奸的做法嗤之以鼻，走到男人面前狠狠踹了一腳。地上的人被猝不及防地踹倒在地，也只敢撐着腰求孟瑤放過他這一回，說自己知道錯了，左右就是求孟瑤再給他一個機會，說自己當牛做馬都願意。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選擇做這件事的時候，怎麼沒想過給家裡人一個交代？現在倒是把他們搬出來當擋箭牌了？」孟瑤的聲音輕的像飛起的羽毛，眼神犀利冰冷，看地上的男人痛哭流涕的，心想早幹嘛去了？

負責人見這場景，後背一陣涼意襲來，咽了咽口水不敢說話。孟瑤斜了他一眼，清冽的嗓音陰沉：「招人前要先做背調，你是怎麼做的事？」

「孟總，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保證？保證什麼？你怎麼跟我保證？」

「我……」

孟瑤冷笑着從抽屜里翻出幾張照片，乾脆地甩到那人面前。

「自己看看，能解釋嗎？」

那負責人看到照片上的內容，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上面是他與前和記管理通風報信以及線下私自會面的照片。

「孟總……這是什麼意思啊？我只是在與和記的項目負責人探討進度……」

「我這不止有照片，還有錄音，你要聽聽嗎？」孟瑤直接打斷了她的辯詞，「你是不是覺得我去國外出公差，半年不在公司，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嗯？」

「孟總！我只是想多賺點錢！和記那邊說只要我挖一個公司的合作，事成之後就給我項目提成的5%！我一時鬼迷心竅，才……」

「鬼迷心竅？把內奸往公司裡帶，害公司間接損失上百萬的利潤，我看你是把自己賣給和記了！」孟瑤屈指使勁地敲擊兩下桌面上的照片，語氣中是掩不住的怒火。

「你來霖樂兩年多了，公司掀你祖墳還是斷你財路了？要你那麼辛苦，聯合對家搞黃公司的項目合作？！」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孟總最恨吃裡爬外的傢伙，孟瑤太陽穴凸起的青筋一跳一跳，乍是駭人。兩人看着怒不可遏的老闆，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孟總，我……」

「我不聽事後的辯解，既然你們做了，就自己去牢里慢慢解釋吧。」

不一會兒，余秘書推門而入，身後還跟着四名穿着紀檢部制服的工作人員，兩個人均以泄露公司商業秘密的名義被帶走調查。

辦公室的氛圍陷入沉寂，孟瑤雙手交叉成一個拱形，抵在額前，待平息怒火睜開雙眸，眼底卻依舊猩紅一片。

「孟總，您身體剛好，我就沒有讓人給你泡咖啡了。」余秘書倒好茶，遞到孟瑤面前，勸他消消氣。

孟瑤深深呼了一口氣，捏了捏鼻樑，雙手接過茶水道了聲好，隨後抿了口潤潤嗓，沒有再說話。

半年裡堆積的工作量無疑是巨大的，孟瑤加班加點把所有事情處理完，已經是第二年的一月中旬。待他七收拾八考量準備完了一些年貨，也到了除夕日。

鵝毛般大的雪花在京城每個角落四散飛舞，家家張燈結綵，街道上一片熱鬧祥和的氛圍。傍晚時分，孟瑤開着車進了一所高檔小區，不多時便在一座後現代風格的三層別墅後院停了下來。出來迎接他的管家在他下車時，迎上去恭恭敬敬地喊他一聲三少爺。

「過年好錢伯！」

「三少爺過年好，哈哈哈！先生夫人都到了，屋外頭冷，您趕緊進屋吧。」錢伯看着眼前修身玉挺的孟瑤，心道時間過得真快，當初來京城的小孩們長大了，不僅個個事業有成，長相氣質也是沒話說。

孟瑤從后座拿下來一些名貴的補品，走到玄關處，他往錢伯手裡塞了一個袋子，說裏面是茶葉煙酒，一點小心意，讓他收下。

「少爺，這……這些東西可太貴重了，我一個老頭可消受不起啊。」

「拿着吧錢伯！大過年的，手裡拿點東西回去家裡人也高興不是？裏面還有雙手套，紅鹿皮的料子，可保暖了，您回去試試哈！」

說著孟瑤拎着東西就溜進了屋，進客廳便看到了坐在沙發上喝茶的唐夫人。

「媽！」

孟瑤笑着喊了一聲。

「瑤瑤回來啦，哎呦回家怎麼還拿這麼多東西？」唐夫人瞧見他手裡的瓶瓶罐罐，趕緊接過孟瑤手裡的東西放到茶几上。

「最近身體還好嗎？」孟瑤給了唐夫人一個大大的擁抱。「叔叔呢？」

「我好着呢，你唐叔叔在樓上開會。倒是你，聽小錚說你最近又在公司忙得沒完了？」

「這不半年沒回公司了嘛，我不得把一些事情處理乾淨啊？」

「不是媽說你……你回國前醫生可說了，作息要規律，煙酒什麼的少碰，不能太累知不知道？」

「知道了~」孟瑤嬉皮笑臉地歪歪頭。從茶几上的一眾名牌袋子里找出一個黑色的首飾盒，盒子里是用祖母綠製成的胸針，色澤通透乾淨，蒼翠欲滴。

「這對胸針是我給您和爸定製的新年禮物，希望你們在新的一年裡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哎呦你這孩子……費了不少心思吧。」

「給您二老的禮物，自然是上心的。」

「只要你們幾個身體康健，順順利利的，就是給我們最好的禮物。」唐夫人點了一下他的鼻尖，嘴上埋怨他下次不許這樣，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聊了幾句家常，孟瑤說自己先回房間，唐夫人叮囑他一個小時以後下來吃飯，吃完還要去拜年，孟瑤笑着應了聲好，唐夫人便也放他去了。

晚飯過後，唐家夫婦按傳統給了他們小輩一人包了一個大紅包，這個紅包可以一直拿到他們滿三十歲。

一家人上了車，孟瑤坐在車后座，他側過身靠在窗邊，偷偷看了眼紅包，裏面是一張蓋章簽字的支票，價值一百萬。

很正常的數額。

每逢過年時節，他們都能收到到這張一百萬的支票。孟瑤翹着腿悠哉看着車外流動的景色，彼時周圍的路燈上掛着象徵著闔家團圓的紅色燈籠，歡迎着新年的到來。

唐家夫婦把他們帶回京城後，便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視如己出，這份大恩大德他一輩子都還不清。時光轉瞬即逝，就像翻一頁書那麼容易。

他都不知道自己算命好還是命苦。

孟瑤靜靜聽着前排的唐家人聊起近日的國際經濟形勢。前些年歐洲兩個國家因自身歷史，政權，經濟等種種複雜原因發生了摩擦，最終升級成了武裝衝突。戰爭帶來一個最直觀的負面現象便是經濟的急劇下滑，唐明祿握着方向盤，和愛人分析着外貿市場的利潤漲幅和通貨膨脹的問題。

近兩年法國的政治動蕩，給這個在國際商海沉浮了近二十年的中年人臉上添了很多皺紋，兩鬢生出好幾根白髮，多了幾分憔悴和滄桑。他叮囑着身後的幾個孩子，接下去兩三年，如果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就老實待在國內，總部的下達文件他會通知管理人員不定期發送到分公司的郵箱里，重要會議全部改為線上形式。

一路上，唐夫人也在給姐弟幾個做思想工作。車子在唐母的念叨聲中開進了一所深宅大院，下車時守門的警衛員和他們道了聲好，進門便是長輩親戚間的幾輪客套。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