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

你我之間，哪有以後？

容姝搖搖頭，很想讓秦礿不必費心思誆騙她，她已經一無所有，沒有這個價值了。

可她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致，這樣細微的動作便讓她搖搖欲墜起來，秦礿連忙扶住她：「你先躺下，太醫說你失血過多，身體很虛弱，要好好靜養。」

容姝也的確沒力氣再說什麼，剛才那般舉動也不過是憑着一口氣在硬撐，此時眼前一陣陣發黑，她不得不躺了回去，人雖然還醒着，卻還是閉上了眼睛，不想見人的意思清清楚楚的寫在了臉上。

秦礿下意識抓緊了她的手，心裏有些慌：「我知道你心裏怪我，但我沒有不想救你，當時讓人先找蕭寶寶只是……」

「奴婢不敢怪罪，」虛弱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解釋，容姝艱難地睜開眼睛，一雙本該明亮的眸子此時毫無光彩，說的話卻十分清晰，「皇上救后妃，天經地義……」

秦礿聽得心口直顫，語氣急切地辯解：「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和悅嬪不是你想的那樣！」

容姝並不想知道他和蕭寶寶如何，她只是不想見到秦礿。

她拽了拽自己的手，卻換來更緊的回握，秦礿深吸一口氣，極力讓自己情緒平緩：「不管怎麼說，這次沒能及時救你是我的錯，但我心裏真的還有你，容姝，以後我慢慢補償你，好不好？」

他說完忐忑又期待地看着容姝，希望容姝能給他一點反應，憤怒難過，或者委屈控訴都好，只要她肯給自己一個反應就好。

然而容姝平靜無波，甚至連眼神里都沒有絲毫波瀾，她只是看向了自己被他握着的手，語氣木然：「皇上請回吧。」

秦礿陡然僵住，容姝不信。

他很是不安：「容姝，我沒騙你，我從頭到尾，心裏都只有你一個人。」

容姝沒再開口，也沒再將手拽回去，彷彿是默認了他的親近，然而秀秀卻大着膽子靠近了：「皇，皇上，您放開姑姑吧，她現在很虛弱，不能再受傷了……」

秦礿一愣，連忙看向自己的手，這才發現自己無意識的時候已經把容姝的手腕抓紅了。

他連忙鬆了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容姝慢慢將手收了回去，疲憊似的閉上了眼睛，彷彿又要睡了，可秦礿知道她沒有，她只是仍舊不想見他而已。

他臉色暗了下去，雖然知道容姝經此一遭，會對他很失望，可他沒想到她會失望到連他真心剖白的話都毫無反應。

「容姝，我……」

「皇上，」容姝輕輕打斷了他的話，語氣里都是疲憊，「奴婢想休息。」

這是容姝第二次逐客，秦礿也知道這種時候自己離開才是容姝想要的，可他捨不得走。

容姝昏迷的這半個月，簡直比六年前他自己重傷的日子，還要難捱，如果不是這次出事的使臣太多，一個處理不當就會引起邦交問題，他一定會頂替秀秀，貼身照顧她。

可他做不到，只能每日里來看望她，聽一聽她虛弱卻平緩的呼吸，碰一碰她蒼白卻溫熱的皮膚，以此來緩和他逐漸焦躁痛苦的心情。

「容姝，你先睡，我待會兒就走。」

容姝抬眼看過來，秦礿有些狼狽地避開了她的目光，他還是不想走，他想多看容姝一會兒，哪怕對方不理他也好。

容姝沒再開口，只是側頭看着虛空，眼神空洞洞的。

秦礿靜靜看着她，心裏有個念頭跳出來，容姝是不是在等他走？是自己的存在已經讓她連安心入睡都做不到了嗎？

可這麼殘酷的事實他不願意接受，他死死攥着拳，竭力尋找別的借口，會不會是剛醒來所以睡不着了？是不是傷口疼得睡不着了？

或者，是餓了渴了？

秦礿眼睛陡然一亮，一定是這樣的。

「是不是想喝水？太醫說你最近會時常口渴，我讓人熬了補氣血的湯水，什麼時候想喝都有，蔡添喜。」

蔡添喜一直在營帳外候着，聽見秦礿問容姝喝不喝水時，便立刻就讓人送了補湯來，前腳碗送到了手裡，後腳秦礿就喊了他的名字。

他連忙答應一聲，端着碗進了門。

「皇上，四物湯來了。」

秦礿抬手接過，細心地拿勺子攪了攪，覺得溫度差不多了才遞到容姝嘴邊，然而容姝卻側頭避開了。

秦礿的手僵在了半空。

秀秀看着他的臉色，下意識上前一步，她還記得上次容姝不肯喝葯，被秦礿硬逼着喝下去的事，臉色有些發白：「皇上……」

蔡添喜也有些忐忑，也跟着上前了一步，萬一待會兒真的發作起來，他也好攔一攔。

然而秦礿只是僵硬片刻，便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將湯碗挪開了：「不想喝嗎？那是不是餓了？你想吃什麼？芙蓉雞片？燒鹿筋？還是……」

「皇上，」容姝終於再次開口，虛弱已經遮掩不住，「奴婢……想休息。」

秦礿的聒噪戛然而止，容姝是想休息，可更想他走。

這是她第三次攆他了。

是有多不想見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開口。

他心裏發空，明明是皇帝，這一刻卻連個留下來的理由都找不到……即便找到了，又怎麼能留下來呢？

讓容姝撐着這樣孱弱的身體，連休息都不能安心嗎？

他閉了閉眼，終究還是妥協了。

「好，朕稍後再來看你。」

第138章 救我的人是誰

秦礿終於走了，容姝鬆了口氣，眼前卻有些發黑，有那麼一小會兒，她什麼都沒能看見。

只是身體極度虛弱之下，她並沒有在意。

秀秀上前來給她蓋了蓋被子：「姑姑，奴婢就在旁邊守着，有什麼事你就吩咐一聲。」

容姝原本想答應一聲，聲音卻只到了嘴邊就散了，連出口的機會都沒有。

她也就沒再勉強，合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卻恍然回到了當初逃離火海時的情形。

她那時候已經看不清楚人臉了，分不清最後來的人到底是誰，卻清晰地記得有人喊了她一聲「二姑娘」。

京城中人只知秦家嫡系，不知秦家分支，一向稱呼她為謝大姑娘，可其實秦家宗族龐大，她在家中姐妹里排行第二，宗族中人都會喊一聲「二姑娘」。

可那一聲呼喚太過短暫，她又已經奄奄一息，記得並不清楚，甚至覺得像是在做夢。

但這個夢卻讓人十分不安，她滿頭冷汗地醒了過來，秀秀正端了補湯過來，見她醒了很驚訝。

「姑姑，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容姝眨了眨乾澀的眼睛：「我睡了多久？」

「這才不到一刻鐘……是不是渴了？喝點湯吧，你嘴唇都裂開了。」
容姝沒有心思喝湯，腦海里來來回回都是那句「二姑娘」，先前意識混沌，她沒想起來這茬，見秦礿在身邊，下意識就以為是他，可現在腦袋清醒了一些，就知道不會的。

「是誰救我回來的？」

秀秀似是被問住了，猶猶豫豫地不肯開口。

容姝有氣無力道：「我知道……不是皇上，不必隱瞞。」

秀秀嘆了口氣：「奴婢不是想騙您，聽說皇上真的去找過您的，就是晚了一步……祁大人先把您救出來了。」

容姝一愣，祁硯？

那當時喚她「二姑娘」的，是他嗎？

可她怎麼記得祁硯喊她一直是秦姑娘呢？莫非當時她意識模糊，聽錯了嗎？

她腦袋疼起來，以往思慮過度才會有的毛病，現在如此輕易就犯了，可以往這痛苦那麼難捱，此時卻在全身各處的傷痛襯托下，變得微不足道了。

醒着倒是真不如暈過去來得好。

這短短几句話的功夫，她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