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高中》[流雲高中] - 第7章(2)

比,我的窈娘心地善良純粹,不知道要比你好看多少倍,你也配和她比?」
爹爹站了起來,外面的侍衛進來,將絕望等死的公主架了起來。
爹爹心情頗好:「你放心,你不會那麼快死的,你的父母得死在你前面,我會當著你的面將她們的皮剝下,我如今的手法很好,很流暢,輪到你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公主忍不住地發抖,她口口聲聲說自己的母后大度寬容,可卻為了她的幸福不惜將我娘親誆騙到宮中,想將她淹死。
陛下更是縱容,娘親九死一生,他竟然還為娘親賜毒酒。
若不是爹爹搶過要喝,被公主攔下,只怕爹爹和娘親早已經死了。
爹爹望着外面上好的天色,開心極了,繞着公主走,一面走,一面撫掌,眼神瘋狂:「你得慢點死,得等到我將窈娘冊封為後,進了宗廟,你再死,我要你們這群偽君子、禽獸小人看着我的窈娘千秋萬代,你們不是都瞧不上她嗎?我要你們都跪拜她,要你們這群自詡出身高貴的人都跪在我的窈娘腳下磕頭,一輩子都仰望她!」
爹爹望着她鼓起來的肚子,似笑非笑:「你懷的每一個孩子都不是我的,那日喝下你下的葯的人也不是我,此後在這座府里,我更是一次都沒碰過你,你不是自詡高貴嗎?那些乞丐死囚的滋味可還好?」
公主奄奄一息的身子突然迸發出巨大的力道,只是她的手還沒有碰到爹爹就被壓制了,她除了發出嘶啞的嗚嗚聲,再也發不出別的聲音了。
她被關進了詔獄,禮部忙完娘親的事情後,爹爹來到了詔獄收最後的賬。
公主看見父母被扒皮後,暈了過去,又被潑醒。
她如今已經不能動彈了,和活死人沒什麼區別,身體裏面已經爛完了。
兩邊的侍衛摁着她,她驚恐地想逃,卻無法動彈,爹爹手裡的刀刃劃破了她的肌膚:「旁人都是死了再剝皮,你不一樣,你得活着,這樣做出來的美人燈籠才好看,你爹娘做成的燈籠已經掛在窈娘的祠堂了,現在祠堂里有二十三盞燈籠,就差你一個人了。」
「我把你留在最後動手,就是好讓我的窈娘安息,你得受折磨,你若是太舒服地死了,窈娘會不安心的。」
皮肉分裂的細微聲音在空中響起,血腥氣逐漸濃重,到最後地上只剩下一攤臟污的肉。
爹爹甩了甩手指上的血,趔趄了兩步,笑聲暢快,笑着笑着卻哭了。
他扶着欄杆乾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最後嘔出了一口血。
原來爹爹也是噁心剝皮這件事情的,原來報仇到後來,爹爹也不快樂。
是啊,他報仇了,可在意的人卻早就沒有了,如何會快樂呢。
20
那盞最明亮的燈籠被掛在娘親的牌位前。
爹爹一夜之間彷彿變了一個人,他將全部的精力用來教我為君之道。
爹爹用了四年的時間清理了朝堂上殘餘的舊帝黨羽和貪官污吏,封我為帝姬,禪位於我。
他如同那日一樣,蹲在我跟前,雙手放在我的肩上:「你要做一個好女帝,要讓你娘親一輩子都在宗廟裡放着,受他們這些人的跪拜和香火,知道嗎?」
「好。」我應道。
他想像小時候一樣來摸我的頭,最後卻垂了下去:「爹爹對不起你,爹爹不要你原諒爹爹,爹爹不是一個好爹爹,爹爹這輩子只能顧你娘親一個人,顧不到你,下輩子,爹爹當牛做馬還你。」
我想和他說爹爹我愛你和娘親,我從來都沒怪過你。
可我沒說出口。
後來許多年,我一直在想,為什麼這一天我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為什麼呢?
21
爹爹回了以前的府邸,在娘親的祠堂里住下了。
他不怎麼和我見面,我去看他,他也極少見我。
直到某一天,他吐血不止,昏倒在了府里,我才知道他日日服用五石散。
我騎馬跑去看他,他倒在祠堂的地上,衣袍敞開,渾身熱得泛紅。
他抱着娘親的牌位躺在地上,流着淚小心翼翼地親吻牌位上的名字。
太醫說了,他沒多少日子能活了。
他朝我招手,似是還不清醒,他問我:「你知道窈娘嗎?」
我心裏泛出苦澀。
他又接著說,自言自語,瘋瘋癲癲,又哭又笑:「她救了我,我給王員外的兒子抄書,抄錯了字,犯了忌諱,王員外的兒子帶着小廝打我,是窈娘攔住了他們,還用她的帕子給我包紮了傷口。我問她是誰,她說她是來王員外府里賣唱的,希望我這樣的清白書生不要嫌棄她這種人的帕子。」
他低喃着,雙目失神,「窈娘是哪種人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救了我,我要將她的帕子還給她。我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一身的傷,要懸樑自盡。她流落風塵,被父母賣進青樓,她是個比我還苦的苦命人。她救了我一次,我也想救她一次。」
「她給了我她所有的積蓄,要我為她贖身,贖了身,她就是我的人了,契書上寫着我能買賣她,可我怎麼會買賣她呢?」
「她無路可去,只能與我在一起,我與她相敬如賓。」
「她不許我再去抄書了,她說她將自己所剩的所有積蓄都給我,問我能不能考個狀元回來,她給我做妾做婢女都好。」
「她問得忐忑,我想的卻是,什麼妾什麼婢女,窈娘供我科考,為我洗手作羹湯,還為我生了女兒,我自然要她做我的妻,我光明正大的妻,我唯一的妻,她是我裴鈺落魄時的糟糠妻,我自然要好好對她,絕不能辜負她。她怎可做妾,我又怎會有妾呢……」
這些陳年往事,爹爹從未同我說過。
我只記得五歲那年公主瞧上了爹爹,問爹爹:「你當真從來都沒有嫌棄過窈娘是個娼妓嗎?」
爹爹怒不可遏,被公主纏得忍無可忍,罵了髒話:「嫌棄?我為何要嫌棄一個在我最落魄時嫁給我的恩人,貞潔算個什麼東西,這個詞就不該存在!這是狗屁!窈娘沒得選,是這世道的錯,不是她的錯,她又有什麼錯!她最大的錯就是身為女子,被父母十個銅板賣進了青樓!窈娘的心比你們所有人都乾淨,比這世上所有裝模作樣的畜生都要來得乾淨!」
「窈娘的貞潔,在她的意願里,從不在世俗的眼光偏見中。我愛窈娘,怎麼樣我都愛,我心疼她,不會嫌棄她,我只會嫌棄你!」
我從往事里回神,看着爹爹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推開了我,跌跌撞撞朝前跑,猛地抓起桌子上的剪刀,用力劃傷了自己的臉,鮮血四濺,他卻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樣篤定地喃喃自語:「是這張臉的錯,都是這張臉的錯……」
我駭得手足冰涼,急忙去抓住他,他又抱着娘親的牌位躲在牆角嗚嗚地哭了起來,血和眼淚混在了一起,他哭得顫抖提不上氣:「念窈,我毀容了,到了下面,窈娘不喜歡了怎麼辦,窈娘不喜歡了怎麼辦……」
小太監扶着我問我怎麼辦,我忍下眼裡的酸澀,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怎麼辦?
三公主死了,爹爹最後的那口氣也散了,恨意支撐着他走過那些路。
如今恨沒了,他如何還走得下去。
他看似平靜,實則早就瘋了,他忍了這麼多年,早就忍受不了了。
他心裏不知道崩潰了多少次。
我卻無法得知他心裏的坍塌。
「去找個太醫過來,快去!」我忍不住想哭,走到爹爹跟前,抓住爹爹的手,哄着他,「爹爹,你受傷了,我帶你去包紮好不好。」
他歪頭看着我,看了好久,忽然就笑了:「是念窈啊。」
他抓住我的手,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是和這個年紀不相符的純然,他開心地笑着:「念窈,你娘親出去買菜就要回來了,我們去給你娘親摘荷花,你娘親最喜歡荷花了,走啊念窈,我們去摘荷花。」
他拉着我朝外跑,我崩潰大哭。
老天爺,我求求你,我真的求求你,若是人真的有下一世,你就讓裴鈺和沈窈一輩子平平安安地在一起行不行,拿我的命去抵,拿我這輩子的命去抵,讓我早死,讓我不得好死,讓我結局怎樣不好都可以,只求你讓他們下輩子好好在一起,縱是要我現在死,我都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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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死在了一個午後,他死在娘親的祠堂外面,似是不敢進去。
爹爹怕毀了容不敢見娘親,也怕自己手上沾了太多的血,擔心熏到娘親。
他好笨,娘親才不會怪他。
我將他們合葬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新入宮的王夫問我:「陛下,你的名字是哪幾個字啊。」
我怔了怔,一字一頓:「裴念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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