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高中》[流雲高中] - 第7章

「還是公主有眼光,狀元公就是前途無量。」
「難怪公主當時無論如何都要嫁給他,原來是早就知道王爺日後要做權臣了啊。」
公主挺直了腰,仰起頭顱,驕傲地笑了:「當初殿試之後,欽天監和國師便接連預言裴鈺日後會是萬人之上的權臣,更是會名垂青史,受後世萬人敬仰,這樣的人中龍鳳,自然只有本公主這樣的人配得上,那個賤人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何況整個上京的男兒加起來,又有誰能生得比我夫君還俊美呢,百年後,本公主的名字會永遠與他捆綁在一起,後人會一起讚頌我們,我們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周圍附和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藏在柱子後面,渾身冰涼地坐在了地上。
原來,這樣大張旗鼓地逼死娘親,不準爹爹辭官的奏請,竟然只是因為一則預言啊。
這樣一則虛無縹緲的預言,居然要了娘親的命,居然讓爹爹徹底瘋魔,自此人不人鬼不鬼。
原來只是一則預言啊!
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只覺得荒謬。
也不知道剛才公主的話若是傳到爹爹耳朵中,爹爹又是該哭,還是該笑呢。
爹爹只怕是要瘋得更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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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飲進行到一半,放在公主一旁躺着的孩子的搖籃突然斷裂,籃子翻了起來,孩子摔在了地上,順着階梯朝下滾去,周圍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直到孩子滾入了湖裡。
上一秒公主是怎樣志得意滿,此時的她便是多麼崩潰絕望。
她嘶吼的聲音響徹雲霄,我從柱子後走出來,看着她的每一個表情變化。
我看着她與當年娘親去世時的我重合,她痛苦慘白的臉色與我當初相同,嘶喊的哭聲也是一樣,就連跌跌撞撞跑着撲倒在地上的狼狽樣子都和我如出一轍。
誰說這世上沒有感同身受的,你瞧,她不是和我感同身受了嗎?
我的喪母之痛,她的喪子之痛。
她在我生辰那日害死了我的娘親,我便在她最開心的這日要了他兒子的命。
剛好不到三個月,給我娘親肚子里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抵命了。
她要和我一樣痛,才算償還。
我突然理解了爹爹,一下子把人殺了有什麼好的。
像公主這種高高在上、視人命為草芥的上位者,就該讓她好好活着,好好活着,一點點嘗夠自己談笑之間加在別人身上的痛,才知道什麼叫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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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精神很差,自從孩子死後,她就不太正常了。
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抱着枕頭赤着腳到處走。
只有見到爹爹的時候,她才會安靜下來。
爹爹喂她吃飯,她吃着吃着就開始崩潰地哭起來,跟爹爹認錯。
她說是她想沾大公主的嫡子的福氣才借來了那個搖籃,她不知道裏面已經被蟲蛀空了。
爹爹安慰她說沒事,孩子總是會再有的。
她哭得撕心裂肺,最後倒在爹爹身上抽噎:「裴郎,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你高中狀元的時候,你打馬遊街,春風得意,我表哥中了榜眼,他邀你去酒樓吃飯,你卻說要回去給娘子熬湯,娘子若是午睡起來見不到你會害怕。」
「表哥把這話當笑談給我講,可我卻記在了心裏,那天夜裡我做夢,夢見我是你的娘子,你為我熬湯,哄我睡覺,同我畫眉西窗,與我賭書潑茶,我真想死在那個夢裡,再也不醒過來。」
「我母后是高門嫡女,從小就被教導要端莊大度,她入宮之後,就是皇后,母后膝下只有我一個女兒,她沒有父皇那些妃子懂得迎合父皇,她是國母,所有人都告訴她要寬容大度,不能善妒,於是她就這樣看着自己的夫君整夜整夜宿在別的女子的床上,而她只會在床前抱着我哭,她哭啊哭啊,哭得我好煩好煩,我那時候發誓我以後一定要找一個頂頂好的夫君,對我好,寵着我,一輩子都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要做母后那樣的失敗者,那樣退讓的失敗者!」
「父皇膝下的孩子很多,每年都有新出來的。我到八歲的時候,父皇都記不住我的名字。」
「我在宮裡生活,母后就是一尊菩薩,不知道斗,不知道狠!她只知道等!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必須要搶!父皇的寵愛要搶,不搶就沒有公主的體面,宮內的姊妹兄弟都是披着血脈親情的仇人,我們互相爭鬥,只是為了捍衛自己的利益,只是為了活着,活成公主活成主子該有的樣子而已。」
「我知道你怨我,可裴郎,我是真的愛慕你。」
「母后自己的愛情都一團糟,她又能教我什麼呢?這些年,宮內的鬥爭只教會了我去搶,你是我看上的,我是公主,你就該是我的不是嗎?我給你下藥也是為了讓你乖乖從了我而已。」
「那個窈娘,她配不上你,欽天監也說了,我們才是最般配的,她那種低賤的人怎麼會配得上你這樣滿腹經綸的狀元郎呢?」
「她太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不清楚自己身份的人在宮裡在京城裡是活不久的。」
「主子就是主子,主子以下的人都不是人,她們的命還沒我們的貓兒狗兒珍貴呢!裴郎,是你不聽話,你太倔強了,你不該拒絕我的,我是公主啊,我是你們的主子啊……」
「裴郎,你別恨我,你愛我好不好,我們再要個孩子,我一定給你生個世子,你不要納妾,我還年輕,我是長安第一美人,她們都沒有我好看的……」
她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地捧着爹爹的臉喃喃自語。
爹爹的手藏在袖口裡,手指控制不住地戰慄顫抖。
爹爹是在壓抑,壓抑自己想要一把掐死她的念頭。
爹爹費了好大的心力才壓抑住心裏翻滾的恨意,他眸色溫和,唇邊是柔柔的笑意:「好,我們再要一個孩子,我不納妾,我怎麼會納妾呢。」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他抬起公主的臉,緩緩道:「是呢,公主是長安第一美人,公主往日最愛的就是這張臉了,沒人再比你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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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爹爹的悉心照料,公主的病好了許多,半年後,她再次有孕。
這次有孕之後,公主收斂了不少,她不再出門,而是安靜地待在房中,時常一個人撫摸着肚子發獃。
太醫曾悄聲和爹爹說,公主如今的狀態精神已經不太正常了,不能再刺激她了。
若是再刺激到她,只怕是藥石無醫,會徹底瘋癲。
送走太醫後,爹爹推開書房的窗戶,嗤笑聲諷刺。肚子里的孩子到六個月的時候,公主肚子上一夜之間爬滿了紅色的紋,她驚恐害怕。
只是這次爹爹沒有再像之前一樣故意刻薄她,反而是柔聲哄着,還拿出一盒藥膏給她。
「擦了這個就會消了,別哭。」
爹爹小心翼翼地安撫她,只是為了讓她養好精神,接受自己最致命的打擊。
爹爹要毀了她所有看中在意的東西,就像她當初那樣。
公主擦了葯,肚子上的紋路漸漸消失,她開心了沒多久,那張她引以為傲的芙蓉面卻一點一點爛了起來。
不是大片地爛,而是一天比一天多一點兒,緩慢卻致命。
公主發了瘋。
她最在意的就是這張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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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爹爹集結兵馬,逼宮了。
公主把自己關在房子里,誰也不見,是以,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她的父母兄弟已經被關在詔獄裏,不知道爹爹籌謀了這些年的心計要收網了,不知道她就要死了。
爹爹再次回府見公主的時候,她的臉已經腐爛完了,原本一張絕世的面貌此時只剩下坑坑窪窪的腐肉,眼珠子掛在上面,驚悚又嚇人。
爹爹卻並不害怕,也不在意。
不僅如此,他反而還欣賞地笑了起來,最後笑累了,爹爹坐躺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喘氣。
公主自看見爹爹身上的龍袍,瞬間明了了,她匍匐在地上爬到爹爹的腳下,想說話,卻嗚嗚咽咽說不出來。
爹爹輕慢地用腳抬起她的下巴,笑了:「那個葯不光是讓你的臉腐爛,你的舌頭肝臟都會慢慢腐爛,很難受吧,可是死不了,你要慢慢地等死,不能那麼快就死了,不然我不高興。」
公主流淚,模樣甚是嚇人,爹爹卻像是看着什麼賞心悅目的畫卷一樣看着她:「當初你拿着刀要劃爛窈娘的臉,我是如何告訴你的?我說過終有一日,我會弄爛你這張臉,你那時候不信,還嬉笑說我捨不得,你這張臉可是長安城最好看的。」
爹爹唇邊的笑意停住了,他放下腿,俯身和公主對視:「我只覺得噁心,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你的這張臉都讓我厭惡和噁心。你拿什麼和我的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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