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熠正要說把那宮女遣出去，就瞧見林橙站在蔡添喜身後，遠遠地在看他。

剛才的惱怒頓時散了，他和顏悅色道：「不小心摔了而已，再奉一盞茶來。」

宮女連忙謝恩，慌慌張張地退了出去。

蔡添喜剛要上前查看，就見封熠的目光越過他落在了他身後，他福至心靈，喊住了正打算悄悄離開的林橙。

「林姑娘，勞煩你收拾一下碎了的茶盞。」

林橙原本想拒絕的，可見封熠走遠了便沒開口，放輕腳步走了進去，一片一片將碎了的茶盞撿了起來。

封熠瞅准機會咳了兩聲，見林橙不理會，加重了力道：「咳咳……」

冷不丁口水嗆進了喉嚨，這咳嗽頓時情真意切起來。

林橙這才看過來：「皇上可要傳太醫？」

封熠艱難地止住了咳嗽，晃着手裡的帕子裝模作樣地去擦嘴角：「不用。」

林橙便收回目光，繼續去撿碎片。

封熠眉頭一皺，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林橙，抬手撥弄了兩下帕子，將那個謝字露了出來，然後又咳了一聲。

林橙再次看了過來，眉心蹙着：「皇上真的不用傳太醫嗎？」

傳什麼太醫，你看朕的手！

他用力晃了晃，林橙的注意力終於被吸引了過去，她大約還是記得那條帕子，臉色很明顯地有了波瀾，嘴唇也跟着微微一張。

這是有話要說！

封熠下意識睜大了眼睛，可下一瞬林橙就又低下了頭，一言不發地收拾完東西走了。

封熠怔住，在確定林橙真的離開之後，他看着那條帕子陷入了沉默，都這麼明顯了，還看不明白嗎？

難道非得用蔡添喜的那個法子嗎？

第103章 好像在哄她

林橙回了偏殿，仰頭鬆了口氣，今天的封熠有些奇怪，她說不上來原因，只能感覺到態度不似以往惡劣了。

尤其是，他還拿出了一件舊物。

在看見那條帕子的瞬間，她腦海里蹦出來一個有些荒謬的念頭，封熠會不會是想要和她和解呢？

她當時其實很想問問的，可那句簡單的話在嘴邊轉了很久，還是沒能說出來，她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如此膽怯了，竟然連句話都不敢說，人大約真的是會變的吧……

她嘆了口氣，沒再繼續想，反正封熠如果真有別的意思，他會說的，若是說不出口，又何談真心？

「姑姑，你想什麼呢？半天也不動彈。」

秀秀的聲音忽然響起來，林橙被迫回神，一扭頭就見秀秀正齜牙咧嘴地打算下地。

她連忙上前一步將人攆回了床榻上：「身上的傷還沒好呢，亂動什麼？」

那天從宮正司出來之後，她就將人留在了偏殿，既是為了方便照料，也是怕她再被人盯上。

晚上給秀秀清理傷口的時候，她十分慶幸自己的決定，因為秀秀髮了熱，折騰了一宿才退下去，脖子上的勒痕烏紫烏紫的，可見當時的兇險。

這點德春沒有告訴她，在看見勒痕之前，她只以為秀秀在宮正司會受些皮肉之苦，卻沒想過她竟然險些喪命。

好在那兩個人，她從來沒想過留情，哪怕會被人罵惡毒，她也會斬草除根。

「我都快好了，躺了這些天，身體都要僵了。」

秀秀訕訕一笑，雖然嘴裏在反駁，可還是聽話地躺回了床榻上：「姑姑，我什麼時候能出去走動啊？」

「不着急，處置的懿旨應該很快就會下來了，等人被處理乾淨了你再出去。」

秀秀往被子里縮了縮，林橙在提及人命時，語氣太過輕描淡寫，其中的冷酷多少都讓人有些畏懼。

可對於此時的秀秀而言，卻給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她自被子里伸出手來，悄悄抓住了林橙的衣角，最近她時常夢見那天受刑的情形，夢見周福猙獰的臉和沾着血的鞭子。

她無數次被驚醒，都是緊緊挨着林橙才又睡過去的。

每每那個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太沒出息了，甚至有些厭惡這麼沒用的自己。

要怎麼做才能變成和姑姑一樣的人呢？
秀秀迷迷糊糊睡過去之前，腦海里浮出了這個問題。

她呼吸逐漸平穩，林橙安靜地坐在塌邊陪着，直到外頭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才輕輕掰開秀秀的手，抬腳走了出去。

「德春？有事嗎？」

德春見了個晚輩禮：「皇上今日去給太后請安，被留下用了晚膳，席間進了一壺梅花酒，皇上很喜歡就多飲了幾杯，彷彿是有些醉了，蔡公公請您安排着，別回頭讓皇上不舒服。」

梅花酒？

這三個字勾起了林橙一些久遠的回憶，當初林家也是有一大片梅林的，她和封熠的初見就是在那片梅林里。

「我知道了，你帶幾個人去長信宮候着吧，蔡公公年紀大了，若是皇上當真醉了，他怕是力不從心。」

德春應了一聲，轉身快步走了。

林橙不敢多回憶往事，連忙讓小廚房備上醒酒湯，又讓人燒了熱水，正殿里的龍涎香也換上了寧神的安息香。

這邊剛置辦妥當，外頭就傳來了腳步聲，蔡添喜遠遠地就叫喚了起來：「林橙姑娘，快來搭把手，皇上醉得有些厲害。」

林橙僵了僵，站在門口猶豫着不肯出門。

蔡添喜彷彿忘了她處境的尷尬，還在啰嗦：「皇上您看着腳下，您當心路……林橙姑娘？快着些，我扶不住了。」

眼見封熠真的要摔，林橙還是抬腳走了過去，她不能和一個醉鬼計較，再說對方既然醉了，應該也不會記得今天的事，明天一早，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伸手去扶封熠，可下一瞬，封熠便朝她倒了過來，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

她險些被這一下壓得跌倒，被德春扶了一把才站穩。

她一時也沒顧得上想為什麼德春在，蔡添喜還要喊她，只是下意識鬆了口氣，架着封熠艱難地進了正殿。

可等把人扶上床，打算伺候他梳洗的時候她才發現，不管是蔡添喜還是德春，都沒有跟進來。

她張嘴喊了幾聲，回應她的是蔡添喜的叫喚，他說他扭了腰，得回去歇着，這裡就只能託付給她了。

對方年紀確實不小了，話說到這份上林橙也不好推脫，可熱水總得有人送過來。

她起身，打算出去看看誰還在，可剛一動彈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她下意識想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