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歡》[兩世歡] - 兩世歡第16章

劍是寶劍,明光如鏡,在黑暗裡一晃而過時,縱然削鐵如泥,也未必有太大的辨識度。
但那劍穗卻已不知多少次盤旋在阿原的腦海中。
蒼黑色的劍穗,雙雀紋流蘇結,精緻的絲線在陽光下散發著幽亮的色澤,——與那日雨夜所遇殺手所用劍穗一模一樣。
她到底找到他,可以證明她不是幻覺了!
阿原吸口氣,待要大踏步追過去時,腳下趔趄了下,差點被自己的長裙絆倒。
天曉得,她只是抱着一線希望再來尋找有無線索,根本沒打算跟人大打出手,更沒打算追揖兇犯。
這繁複美麗卻令人舉步維艱的的長裙,只適合用來相親吧?
少年見她趔趄,反而停下步來,退到牆邊疑惑看她,張了張唇沒有說話。
阿原羞惱。
這是欺負她衣衫不便,根本無從抓到他嗎?
她反手一劍,將長裙迅速割開,飛快撩起裙角。
少年頓時變色,劍雖入鞘,人已如鳥雀般掠上牆頭。
這時,聽聞得有人高喊道:「小姐!」
卻是小鹿聽得裏面有動靜,惟恐阿原出事,不知怎地弄開了門,沖了進去,然後第一眼便看到了已逃到牆頭的少年,頓時驚得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
少年掃了小鹿一眼,也顧不得再細看阿原,匆匆躍牆而去。
阿原已將撩起的裙角塞入到腰帶,也不管半露的袴褲太不雅觀,亦提着破塵劍逾牆而出,直追過去。
小鹿看着飛檐走壁的大小姐,抱着腦袋在原地轉了兩個圈,飛奔過去把通往庵堂的角門關上,然後撥開院門,從山道繞到屋外尋找阿原。
庵堂後的山林頗密,小鹿想着林中的毒蛇和慘死的丁曹,早已心驚膽戰,也不敢亂跑,只在林邊連聲喚道:「小姐!
小姐!」
片刻後,便見阿原從林中奔出,卻已在追逐中掉了帷帽,鬢髮也散落下來,沾在汗水淋漓的額上。
她撣着自己裙不似裙,褲不似褲的衣衫,憤憤然說道:「跑得好快!
若不是林子茂密,我又穿了這麼一身,斷不會讓他這麼著逃了!」
小鹿見到她自然歡喜,聞言不由跺腳道:「你從前不就曾懊惱不該追他太急,把他給嚇跑了?
為何不吸取教訓,又將他追得滿山跑?」
阿原道:「這人行蹤詭異,疑點重重,我自然要追他。」
小鹿懵了,「不……不對……」阿原擦着額上的汗,才悟出她所說的和小鹿所說的,似乎不是一回事。
她終於側過頭來,認真地看向小鹿,「我從前……就追過他?」
小鹿點頭,「你忘了?
你的劍還是他的呢!」
阿原提手中的破塵劍,看向久經磨挲後油亮的劍柄,依稀記起小鹿以前提過的事,「那個……劍客?」
小鹿拍手笑道:「對,對!
就是那個叫蕭瀟的劍客啊!
他在原府住過幾日,還教過你劍法呢,可你只想着占他便宜,他又害羞,有一天晚上,也不曉得你跑到他房裡都做了什麼,他就跑掉啦!
跑得飛快,連時時不離手的破塵劍也不要了!」
「……」阿原低頭瞧着她已萬萬舍不了的破塵劍,忽然覺得自己真夠無恥的。
好一會兒,她才有氣無力地向前走着,咕噥道:「那他剛又跑什麼?
可見還是心虛!」
小鹿叫道:「他能不跑嗎?
你一看到他就猛撕自己的裙子,換作我我也跑啊!」
「砰——」震驚回頭的阿原結結實實撞在一株大樹上,嫩生生的額頭頓時鼓起一個大包。
第43章  倚劍誰家少年郎(三)狼狽萬狀的阿原沒法再回慈心庵,越性繞過涵秋坡,從小道回城。
小鹿一路心驚膽戰,總算沒遇到冤鬼或毒蛇,平平安安地下了山,回到城中,也不敢抱怨腳底跑出的水泡,只是呼呼地喘着氣,催阿原趕緊回衙,才好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狼狽。
阿原看看天色,說道:「早着呢,我得繼續盯着那個蕭瀟。」
小鹿急了,「小姐,聽小鹿一句勸,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呀!
何況這種事,靠女人霸王硬上弓,成不了事的吧?」
阿原摸着額上長出的那犄角般的大包,嘆道:「小鹿,你想得太多了……便是衝著這個毀我美色的大包,我也不至於挑今天下手呀!
乖,你累了你先回去,我還得繼續查案。」
小鹿道:「這沒頭沒腦的,你去哪裡查案?
咱明天去不成么?」
阿原看着從不遠處飛過來的小壞,已展顏而笑,「不成!
這會兒去,只怕還能堵個正着!」
小鹿恍然大悟,「你……你叫小壞盯着蕭瀟!」
阿原理了理凌亂的鬢髮,盡量捋平衣裙上的褶皺,笑得有些得意,「對,他劍術頗高,輕功不錯……但他總不如小壞飛得快吧!」
小鹿駭然,「連這主意都想得出!
小姐你真是色膽包天!」
阿原也顧不得她在說什麼,推她趕緊離開,「小壞是從賀王府那個方向飛過來的,指不定和賀王府有什麼關聯……你趕緊回去,給我預備好一桶熱水,讓我回去能洗個熱水澡就謝天謝地了!」
小鹿無奈,只得一步三回頭地走開,一路卻念叨個沒完:「色迷心竅,果然是色迷心竅……景縣尉還在衙中呢,知道了准得氣死……色迷心竅呀!」
阿原充耳不聞,招呼過小壞,徑隨它向前行去,找向蕭瀟的落腳點。
最終,小壞飛入了恕心醫館。
———恕心醫館,是賀王府的地方;恕心醫館的主人,是左言希。
他有個義父是賀王慕鍾,官大勢大,手握精兵,深得梁帝器重;還有個好友是景知晚,雖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卻神秘又神經,比賀王慕鍾還讓阿原頭疼。
阿原沉吟片刻,整整衣衫,緩步踏入。
裏面夥計忽見踏入這麼個清麗奪目的絕色少女,也不管她額上多出的犄角,生生看呆片刻,才急急迎上前道:「姑娘需要什麼?」
阿原的目光四處逡巡,尋找着蕭瀟可能的藏身之所,心不在焉地答道:「哦,一個男人。」
夥計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姑娘你……」鰥居的老賬房正拿着毛筆記帳,聞言毛筆已自指間滑落,跌在帳冊上。
他也不管墨汁糊了帳冊,趕緊用帽子蓋緊半禿的腦袋,站起身問道:「請問姑娘需要怎樣的男人?」
「我需要……」阿原這才覺出似乎哪裡不對,提起破塵劍,在櫃檯一拍,說道,「剛一個年輕男子想占我便宜,還打破了我的頭。
我問過了,他逃入了這間醫館。
我正準備搜他出來綁他見官,你們不會把他藏起來了吧?」
夥計悄無聲息地向後退了一步,便成了老賬房一張爬滿菊花紋的老臉直直對着阿原倨傲兇悍的俏臉。
她的衣衫看起來有些古怪,額上的犄角更古怪,只有鬢間兩支鑲着明珠的金簪與她罕見的美貌很匹配,匹配到旁人輕易忽略掉她的古怪,直到那把寒氣森森殺機凜冽的寶劍拍到櫃檯上。
老賬房對美色的憧憬才露出那麼點小苗頭,已被她那氣勢連拍帶碾,掐得連根都不剩。
他退了一步,撞到夥計身上,生生給頂在前面,退無可退,只得邊罵娘邊無奈地咳了一聲,說道:「姑娘,這邊每日來往的客人不少,多是病人或病人家屬,並未見到什麼年輕男子。」
阿原笑道:「老伯,我又沒說是怎樣的年輕男子,你怎麼一口否認沒見到?
難不成到你這裡來看病的,不是老頭就是女人,沒一個年輕的?」
「不是……」老賬房忍不住去抓藏在帽子里的頭髮,卻是被她一聲「老伯」懊恨得把頭髮又扯斷了幾十根。
半日他才道:「姑娘美貌無雙,打姑娘主意的男子必定不少,但敢打姑娘的絕對不多。
以老朽數十年的處世經驗來看,今天來的男子,不論是老是少,沒有一個敢打姑娘。」
這話聽得阿原甚是舒坦,便眺向通向後堂的廊道,問道:「那有沒有你不曾留意過的男子,入內向左公子求醫?」
老賬房連忙搖頭,「不曾,不曾。
公子今日不曾坐診,有客人在呢!」
「客人?」
阿原一轉念,蕭瀟不曾受傷,跑這醫館來便不該為治病。
何況蕭瀟當日能入原府並被原家小姐注目,足見背景並不簡單。
那麼,他會不會認識左言希,趕到恕心醫館是為見朋友?
她精神大振,大跨步便向後院走去。
這一次,連夥計都急了,連忙上前攔住,說道:「姑娘,我們公子今天不坐診。」
阿原道:「我不看病。
我要見左公子。」
夥計道:「我們公子也不見客!」
阿原道:「扯淡!
你們剛明明說了,他在見客!」
「……」夥計終於妥協,「至少,得容我等通稟一聲吧?
不知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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