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音眸光一亮：「小叔？」
秦霄宇唇角微揚：「我可不是你的小叔。」
有些陌生聲音讓江音瞬時清醒，隨着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楚，她才看清眼前的人。
她眼底閃過絲失落，心中卻又忍不住自嘲。
紀南澤怎麼可能會來看她，恐怕他連她不久於人世的事都不知道。
見江音又回到不願理人的模樣，秦霄宇故意道：「不過我聽說你小叔的未婚妻回國了，你很快就有小嬸子了。」
第二十三章
輕飄飄的一句調侃就像是雷在江音耳畔炸開，震的她手顫了顫。
紀南澤要結婚了？
對了，他早就說過了。
江音壓着湧上心底的酸澀，扯出個艱難地笑容：「你是他的同學，麻煩你幫我說一句祝他新婚快樂。」
「……」
秦霄宇以為她會哭，甚至生氣，可沒想到居然大度到獻出祝福。
有一瞬，他突然對眼前這麼受着冤屈又身患重病的女孩來了興趣。
秦霄宇撥弄了下額前碎發：「你就不想親自跟他說？」
江音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明白了他的最終目的：「我不上訴。」
秦霄宇手一僵，頭一次被噎的啞口無言。
氣氛凝固了半分鐘，江音突然緊擰起眉，臉上也多了分痛苦。
而照片因為疼痛的脫力而慢慢掉落在地。
秦霄宇俯身撿起，這才看清照片里老人的模樣。
記憶中一個紅髮女孩依偎在老人懷裡的畫面讓他有些出神。
「還給我……」江音有氣無力地伸出手，生怕他把自己唯一的念想拿走。
秦霄宇回過神，將照片放在她手裡：「如果你奶奶在，她應該會希望你活下去。」
他打過很多當事人尋死覓活的官司，但從沒這樣慷慨的給出自己的勸告。
江音眼眶一澀，卻沒有回答。
秦霄宇敏銳地察覺到她的鬆動，便繼續道：「拋開你想不想活下去不談，卸下你那些罪名，至少你能清清白白的去死，也不用頂着殺人犯的頭銜去見你奶奶。」
聽了這話，江音苦澀地笑了笑：「你們做律師的，說話都這麼傷人嗎？」
秦霄宇舌尖掃過上顎：「我應該沒某人那麼鐵石心腸。」
可以強調的「某人」讓江音神色微凝，她轉頭望向窗外：「我考慮考慮吧。」
雖然這麼說，但她心中始終沒有上訴的想法。
畢竟她對未來根本一點希望都沒有。
秦霄宇眉目一挑，並沒再說什麼。
走廊外，端着杯熱奶的何思辰剛抬頭，便見秦霄宇從江音的病房裡出來。
他皺起眉，嘟囔了一句：「怎麼又來了？」
看人走了，何思辰才揣着滿心的疑惑進了病房。
「江小姐。」
江音聞聲轉過頭，通紅的眼眶無聲訴說著她的悲傷。
「喝點牛奶吧，光靠營養針也不行。」何思辰調整好病床角度，把特地準備的吸管放到杯子里。
江音喝了幾口，干啞的嗓子才舒服了些。
「謝謝醫生。」
何思辰拿着杯子，躊躇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其實，我已經見過你爸了。」
聞言，江音眸色一緊：「醫生……」
「上訴期只有十天，現在已經快過一半了，你真的不打算翻案？」何思辰不解。
他並不是想多管閑事，只是覺得她不該帶着委屈和遺憾離開。
然而江音不這麼想，她的心早在紀南澤放棄自己的時候死了。
「沒有必要，而且對方律師……沒有人能贏他。」江音疲憊地閉上雙眼。
何思辰臉上卻多了分自信：「可我認識的那個律師也從沒輸過。」
至少在畢業以後沒輸過。
江音沒有接話，睜開眼後的目光分外平靜：「醫生，你這麼好心，能讓我走的時候不要那麼痛嗎？」
第二十四章
何思辰看着她臉上淡淡的笑容，那幾分替紀南澤的自信也都變成了無奈。
可能他還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江音所承受的痛苦不一定只源於坐牢。
這時，江音像是想起了什麼，眸中升起絲期望和為難：「醫生，明天是我……奶奶七七，我沒辦法去看她，麻煩你替我去看看她，好嗎？」
她知道不該麻煩何思辰，可現在自己這樣，她只能硬着頭皮去求。
她更不奢望紀南澤會替自己去看奶奶，因為他說過，他不會同情殺人犯。
而何思辰二話不說就答應，江音這才安心地閉眼休息。
次日。
細雨綿綿，墓園內寂靜無聲。
何思辰捧着束百合撐着傘，按照江音說的找到江奶奶的墓碑。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紀南澤居然在這兒！
紀南澤沒有打傘，駝色的毛衣領和黑色大衣已經**一大半。
他卻絲毫沒有在意，深沉的視線定定看着墓碑，直到察覺有人來了才轉移目光。
沒等何思辰開口，紀南澤率先發問：「你怎麼在這兒？」
何思辰抿抿唇，看向他面前的墓碑。
李淑梅，是江音的奶奶沒錯。
可是紀南澤怎麼會來看江音的奶奶？
何思辰壓着滿心疑惑，隨口回答了句：「幫病人來看看親人。」
說著，他走了過去，眉目漸漸擰緊：「這是你親戚？」
紀南澤唇線緊抿：「嗯。」
江音曾拜託他來看江奶奶，可這麼久以來，自己是第一次來。
目光觸及到一旁的空墓時，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漫起絲難以言喻的苦澀。
紀南澤不知道是因為江奶奶，還是因為江音。
而何思辰臉色一變，頓悟他和江音的關係不簡單。
紀南澤認識江父，又知道江音的奶奶，而且還有個服刑的侄女……
難道說，他的那個侄女就是江音！？
紀南澤看着何思辰過山車般的表情，眉目一擰：「怎麼了？」
何思辰握着傘柄的手緊了緊：「你從沒有去監獄裏面看過……你侄女嗎？」
聽他又提起了江音，紀南澤神色微沉，可語氣少了幾分銳利：「沒必要，她該在裏面好好贖罪。」
何思辰這下全明白了，紀南澤可能還不知道江音的病。
打從一開始，他也從沒去監獄看過她。
「我還有事，先走了。」紀南澤似是不太想繼續說起江音，扔下一句話便淋着雨走了。
何思辰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把目光放在面前的墓碑上。
他看着墓碑上老人的照片和名字，嘴裏絮絮叨叨地念着：「李淑梅，李淑梅……」
在反覆咀嚼了幾遍這兩個名字後，何思辰眸光一亮，連同記憶也閃回到了十四年前。
拆遷款、兩百萬、倒霉孫女等尖銳的字眼讓他後脊一陣發涼。
何思辰轉頭望向已經走遠的紀南澤，眼底又是驚又是憂。
如果紀南澤知道十四年前的事，以他的性子，不知道會不會瘋掉。
半晌，何思辰平復心情，緩緩蹲下身將花放在墓前：「奶奶，如果你在天有靈，那就給江音活下去的希望吧。」
他停頓了幾秒，眼神漸深：「至少讓她拿回屬於她的東西……」
第二十五章
回到車上後，紀南澤遲遲沒有啟動車子。
他看着後視鏡中的自己，原本平靜的心又起了波瀾。
何思辰的話提醒了他，他的確沒去看過江音。
十八號就是她的生日，可那天並不是監獄的探視日，而今天恰好是……
猶豫了片刻，紀南澤啟動車子，朝市區駛去。
半小時後，車停在了一家蛋糕店前。
紀南澤下車大步邁了進去，撲鼻而來的奶油氣息讓不喜歡甜味的他屏住了呼吸。
店員熱情地迎上來：「先生，請問需要些什麼？」
他看向櫥櫃，掃了一圈後停在一個草莓蛋糕上：「生日，女孩，二十四歲。」
聽到這簡單粗暴的回答，店員一時沒反應過來：「好，稍等……」
四十分鐘後，紀南澤拎着蛋糕上了車，而後朝桐城女子監獄駛去。
醫院。
幾天的治療讓江音的氣色好了許多，從翻身都要用盡全力道現在能勉強下地了。
但因為還是犯人的身份，不僅戴着電子銬，還只被允許在病房中活動。
她站在窗前，獃獃看着玻璃上的雨水滑落。
「叩叩叩！」
聽見敲門聲，江音轉身望去，護士李琳端着飯菜走了進來。
見她下了床，李琳趕忙放下碗，將衣服披在她身上：「你現在可不能着涼，趕緊躺回去。」
面對一次次關心自己的人，江音露出難得的輕鬆笑容。
李琳扶着她坐回病床，把飯菜端了過來：「來，今天我特意給你從家做了糖醋排骨，常常。」
淋着醬汁的排骨點綴着芝麻，鮮香撲鼻。
江音看着，鼻尖的酸澀刺的眼眶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