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煉獄都回蕩着鞭子打在身體上的悶響。
簡沐瞳被吊在刑架上，每一鞭都打的她直顫，但她始終未出聲。
只因受過血海那侵蝕魂魄的苦雲，這點皮肉之痛好似也就不算太痛。
刑法雲長看着她這樣子，厲聲道：「簡沐瞳，你既交代不出自己這些天去了哪兒，還不認罪！」
簡沐瞳苦笑一聲，認罪？她根本沒罪，如何認罪？
她想着李耀，咽下幾乎要到喉間的解釋。
她如何能說自己是為了李耀去采情花？那不是昭告天下，李耀與她有染。
而李耀，應該無論如何都不想讓他人知道此事吧。
畢竟，他都要娶蘭如沁了……
落在身上的鞭子鞭鞭穿過身體，打在她幾近滴血的心上，她逐漸意識模糊。
陰冷的煉獄好似再也見不到天光，可她還想再見李耀一面……
再次從痛中醒來，簡沐瞳發現已在凌容閣中。
「師父……」她抬起眸子，看着那身影細細喚了一聲。
若不是因為她，師父應該要閉關修鍊了。
凌霄看着奄奄一息的簡沐瞳嘆了口氣，將一粒丹藥喂入簡沐瞳口中。
見簡沐瞳臉色好多了，他才道：「此次你所受的是無妄之災，那於湛是被魔族所殺，而後嫁禍於你。」
簡沐瞳一愣：「魔族又想來解封魔尊滄溟？」
千年前，滄溟無故屠殺仙界。
還是崑崙仙宗中十位長老以命化成宗門陣法才將滄溟封印在思過崖下。
凌霄眉間緊鎖：「不知此次宗門又混入了多少魔族探子，後山已經被封，你之後不要誤闖。」
說完這一句，他又安慰簡沐瞳：「多虧了李耀師弟查清事實，否則為師也救不了你，因為你的事，李耀和蘭如沁的婚期都延後了。」
簡沐瞳愣住了，回過神來，連日的疼痛的心竟不由雀躍起來。
李耀沒有娶蘭如沁；李耀救了自己……
他這麼做，是不是證明他心裏並不是全然沒有她？
又過了幾日，簡沐瞳好得大半，趁師父打坐，迫不及待的去了浮翎殿。
踏進殿門，便見李耀正翻着古籍。
他一身白衣，氣度凌冽，聽見動靜後抬了下眼便凜聲道：「出去。」
簡沐瞳腳步一頓，支支吾吾。
「師尊，我只是想，想說謝謝。」
李耀執着古籍的手一頓，口吻平淡：「於湛是崑崙仙宗的弟子，查清他的死因是本尊分內之事，與你無關。」
簡沐瞳嘴角僵住，有些窘迫。
李耀翻了一頁，卻也沒有看進去一個字。
殿內一時只剩李耀的翻書聲。躊躇了片刻，簡沐瞳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遲疑着：「師尊，您的情毒可解了，如沁她真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李耀心底忽然湧上一絲怒意。
他根本不需要情花。
也不需要她為他做到如此境地。
「本尊的事何須你來管。」
「我……」
「還不出去！」李耀眼神如冰刺向簡沐瞳，將她的話狠狠地噎了回去。
簡沐瞳中才燃起的一絲光亮又漸漸暗了。
她落寞地轉過身，靜靜退了出去。
走到離浮翎殿十幾丈外，簡沐瞳才停下，遙望那殿內還在看書的李耀。
又站了一會兒，簡沐瞳正準備離開，卻見蘭如沁的身影忽然從林間閃過，居然是去往被封了的後山。
簡沐瞳皺了皺眉，抬腳跟了上去。
見蘭如沁熟練的打開後山結界，越跟，簡沐瞳心裏越疑惑。
直至思過崖，蘭如沁停下了腳步。
簡沐瞳息斂氣緊緊靠在樹榦上，眼前的一幕震的她眸子瞬時緊縮。

第六章粉身碎骨的滋味

還未等她細聽，剎間，隨着後腦一陣劇痛，眼前的一切陡然變成黑暗。
再次醒來，簡沐瞳痛吟出聲，耳邊風聲呼嘯，吹得她清醒過來。
睜眼一看，才發現她和蘭如沁都被法術束縛在思過崖邊。
離她們幾丈外，是持劍而立的李耀。
一個黑衣男子突然出現，身上的魔氣壓得簡沐瞳呼吸一滯。
是魔族！
那黑衣魔族瞥了眼簡沐瞳，目光如刃揮向幾丈外的李耀：「李耀，你壞我法陣，我便拿你弟子的命祭陣，不過……」
他血眸一眯，勾起一個玩味的笑：「我也只要一條命，就看你不要誰的命了。」
黑衣魔族話音剛落，蘭如沁就噙着淚揚起一個笑容，眼神眷戀溫柔：「師父，你救師姐吧，能做你的徒弟，能差點成為你的仙侶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簡沐瞳心裏着急萬分，想起暈倒前在後山看見蘭如沁魔化的一幕，急切地要告訴李耀。
可她連嘴都張不開，全身都被禁錮住了。
李耀眼神凜如寒冰：「小小魔族也妄想威脅本尊。」
他看向左邊一直都不出聲的簡沐瞳，又看向右邊深明大義的蘭如沁，眸子一暗。
「李耀，這身後便是思過崖，你選了一個，另一個自然是活不成了。」黑衣魔族有意無意地扯着蘭如沁，將她往後帶。
「是嗎？」李耀冷嗤一聲，掩與袖中的手開始緩緩凝氣，他目光停在蘭如沁身上再未離開。
簡沐瞳眼睫微顫，失落如潮水湧上心口，甚至壓過着急。
師尊要放棄她嗎？
「放了如沁。」
下一秒，她聽見李耀毫不猶豫的如此說。
似一把匕首穿心而過，簡沐瞳。
「師父……」蘭如沁眼睫一顫，「救師姐吧，我真的沒關係。」
「她嗎？」黑衣魔族看了蘭如沁一眼，邪笑一聲猛地將她往前一推。
蘭如沁往身側一倒，將黑衣魔族遮了個嚴嚴實實。
李耀一驚，忙收回掌中蓄勢待發的法劍。
「後會有期！」
黑衣魔族化作一股黑煙消失。
簡沐瞳只覺被人猛地一撞，整個人都向後仰去。
「簡沐瞳——！「
李耀瞳孔驟然一縮，奮力飛去卻只抓住了簡沐瞳幾縷黑髮。
簡沐瞳眷戀地看着崖上的李耀，扯了扯嘴角，她揚起一個笑容。
「師尊，保重。」
縱然在你心裏，我終究比不上蘭如沁，只要你好，我大約死也是開心的。
李耀欲縱身跳下去救簡沐瞳，卻被身後的蘭如沁死死抱住。
「師父，你不能去！思過崖下的罡風可是能讓人粉身碎骨的！您救不了她了！」
李耀身形一怔，微張的薄唇顫了顫。
崖下的寒氣似是侵入了他的心，緊縮的瞳孔中還殘存着簡沐瞳那蒼白的笑。
李耀木訥地看着自己顫抖的手，心驟然一抽。
他沒有抓住簡沐瞳。
李耀緊握着的拳青筋凸起，心中恍然升起尖銳的痛。
崖下的風聲卻似雷鳴，簡沐瞳垂直墜入那如旋渦般的罡風。
歷經血海，她本以為世間已沒什麼她不能忍受的痛苦了，但這罡風卻勝過血海千倍。
每一道罡風都似利刃，割開她的血肉，粉碎她的骨頭。
這便是粉身碎骨的滋味嗎？
意識湮滅那一刻，她如此想到。

第七章比死更痛苦

思過崖底。
千年來第一次有人活着墜到了崖底，即便墜入的人已經滿身是血更似一灘爛泥，仍然像在寂靜的湖水中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