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的工錢剛發下來，又立刻填補到了上個月的洞里，所剩無幾了。

一個滿頭華髮的老人坐在窗邊，滿臉愁容。按理來說，他這個年紀的人早就退休了，要麼就和他小學同桌一樣去地府討公道了。

晨光打在老人的身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把一旁沉睡的域姐弟籠罩起來。

老人的工作是為碼頭卸貨，可以拿到勉強填飽肚子的薪水，而域茂和域偃息也是他卸貨的時候找到的。大一點的，一條腿從大腿骨中間曲折，浸紅了灰色的長裙；小一點的，左右手各斷了兩根手指，臉上也是大面積的燒傷。他們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卻仍舊緊緊握着彼此，倒在一片黑色的海水中。

這裡是麓沿，海上交通的樞紐，每天有成千上萬的貨物在一個丁點大的碼頭上上下下。灰木村民口中的天兵，在這裡也是有大量的駐軍。這麼說吧，麓沿的百姓幾乎連喝個飲料，掀開蓋子一看都是鮮紅色的十字。

天神的福音已經遍布了麓沿，此處將不再有苦難。光芒照耀大地，一切傷痛都會被撫平。

天使們如是說道。

思緒逐漸飄遠，老人的身後傳來一陣布料的摩挲聲。域茂醒了。她睜大了眼，看着融化在充滿死氣的光中的老人，手緊緊握着發硬的薄棉被——剛才的，不是夢嗎？

… …

老**子早早去世，無兒無女，無親無故，因為自己的過去和同情收留了他們兩個，至少現在是這樣。在域茂明確表示自己可以做針線活，並且十分了得，還能夠整理這個不足十平的小鐵皮屋後，老人的眉頭稍微鬆了一些。

… …

域偃息在做夢。他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天空是一片橙黃，紅艷艷的落日有些刺眼，而光又因沉沉壓下的雲彩無法達到遠處。

域偃息站在一艘大帆船的桅杆的瞭望點上，時不時有海鳥掠過他的髮絲。

海是一片黑暗，不曾翻滾過。

這裡安靜地像未曾存在過。

他感覺有點累了，扯下眼皮潤了潤，再睜開，落日卻忽的變成了一隻橙紅的大眼珠子，靜靜地凝視着遠方。那是一片混沌，或許是光，或許是黑暗。

眼珠忽然咕嚕一下，發出黏膩的聲音，將瞳孔對準了桅杆上的域偃息——

他只覺得什麼東西一股腦衝進他的身體，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了一個長發的，虛幻的人影站在他的身前，眺望着遠方。他的身側是全身朦朧發黑的人，帶着白色的面具。身後是無盡的人頭，或實或虛。

一個詞被烙在了他的大腦：真相。

猛地掙扎後，域偃息睜開了眼睛，醒了過來。

左邊臉因為燒傷還多少帶着撕裂的痛，他微微轉頭，看到了一旁側坐在床沿的域茂。

「姐？」

域偃息環視四周。爸媽呢？大概是沒了吧。身上各處燒傷的疼痛無事不刻在宣告這件事情。

… …

生活逐漸平穩下來。域偃息在域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