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閩八年，除夕。

年僅八歲的幼帝承延祐在太后的陪同下，在崇寧殿大宴群臣，只丞相王元化與定遠侯李淳安稱病缺席，二人勢同水火，即便年宴再重要，為了不見到彼此，他們都選擇了稱病不出。

大閩自去年十月入秋以來，就再未落過只雨片雪，久旱成災，即便是除夕之夜的絲竹管弦之聲都毫無生氣，一派萎靡之像。

眾大臣望着殿外朗月興嘆，若天再不降雪，來年春耕必荒，到時民怨沸騰，大閩危矣。

自三年前先帝崩殂以來，大閩連年災荒，兩年前故鄣郡赤水河洪水泛濫，半個故鄣都泡在齊腰深的洪水之中，洪水之後又鬧瘟疫，整個大閩五個郡無一倖免。好不容易挺過了瘟疫，今年又鬧乾旱，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絲竹之聲喑啞，醉不成歡。忽聽一陣悠揚笛聲穿雲渡月而來，空靈清澈，其穿透力竟壓過了殿中絲竹合奏。眾大臣就皆是一愣，屏息傾聽，那笛聲如泣如訴，如怨如怒，催人淚下，不絕於耳。

笛聲畢，眾人尚沉浸其中難以自拔。一小太監跌跌撞撞奔入殿中，氣息不勻道：「皇上，下、下雪了！」

什麼？

眾大臣不可置信，面面相覷，互相攙扶着走出殿外，只見剛才還高懸的朗月不見了蹤影，此刻瓊花墜地，被風裹得均勻，檐角鐵馬錚然作響，風勢漸緊。

真的下雪了！

大雪一下三日，斷斷續續，足有兩尺深，大大緩解了大閩幾個月以來旱情，春耕保住了，大閩江山保住了。

京城人們紛紛猜測，除夕那夜明明是朗月高懸，何故頃刻之間風雲驟變，漫天飛雪。

就有人傳道，除夕之夜，有一白衣少年立於四方樓飛閣之上對月吹笛，笛聲畢，雪花落。

據當夜見到的人說，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現下在京城炙手可熱的說書先生季春秋的兒子——季晗。

不論是人力還是神力，亦或許更多的是巧合，除夕夜的笛聲給大閩百姓帶來了期盼已久的一場大雪。季晗的名字一夜間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人言「一曲笛音動春秋，能引百鳥爭鳴，三月飛雪。」

一時之間，季晗季公子可謂風頭無兩，只是這位季公子為人低調，不常露面，也不為他人吹笛演奏，一切只憑自己喜好。偶有一次，他在山間吹笛，被當朝文淵閣大學士撞見，回去之後，大學士思謀三日，給出了四字評價：「人間絕色。」

怎麼看這四個字都不像是評價笛聲的，更像是對其外貌的點評。一個文淵閣大學士，對另一男子給出的評價是「人間絕色」，更是勾起了世人的好奇，這季公子，到底何等樣貌，竟令一大學士作出此等露骨之詞。

直至元宵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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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三年，茗山樓。

「誒，聽說了嗎？季公子又被永和公主接走了。」

「啊哈，上上次是聽戲，上次是下棋，這次又是什麼？」

「這次可不一樣哦。」說話的人笑得一臉曖昧。

「啊，什麼什麼？」

「快說，快說，別吊我們胃口。」

幾顆腦袋湊在一起，聲音低了下去，「這次是——泡溫泉！」

茶座上幾名男子笑得嘻嘻哈哈，神色猥瑣。靠窗邊的位置，李戍慵懶地靠着椅子，輕轉手中酒杯，雖隔座幾名男子盡量壓低了聲音，但他還是能清晰地聽到他們說的話。

他漫不經心地撩起衣袍下擺，翹起二郎腿，反手勾過旁邊一人的脖子，問：「我久不在京城，不知這季公子是何許人也？」

那人被他勾得喘不過氣來，掙扎着掰開他的手臂，理了理微亂的頭髮和綉金的衣領，也不生氣，挑眉戲謔道：「李戍，你也對他有意思？竟然打起他的主意來了。侯爺去藍野關平亂，你這個侯府二公子，倒是樂得輕鬆自在。」

李戍挑挑眉：「怎麼，不可以嗎？」

有人接話道：「戍兄，你連他都不知道？那可真是孤陋寡聞了。」

李戍眯起眼睛，「哦？此話怎講？

登時就有人道：「季晗么，季春秋先生的兒子，一支笛子吹地出神入化，人傳『一曲笛音動春秋，能引百鳥爭鳴，三月飛雪』。如此神乎其技也就罷了，偏長得也是俊雅無雙、風姿出塵。李戍兄，論相貌，你也算是我們中的翹楚了，可跟他一比，還是要略遜一籌啊。」

「百鳥爭鳴，三月飛雪？如此誇張荒誕之詞竟也有人相信？」李戍嗤笑。

「不不不，不算誇大。」那人立即反駁，「你久在北川，不知京城情況。從去年九月直到春節的那五個月，京城未落滴雨片雪，久旱成災。嘖嘖，連爺想洗個澡都成了奢侈。」那人搖頭，彷彿想起那五個月的痛苦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