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芙蓉半江月》[一江芙蓉半江月] - 第一章 我們成了孤兒(2)

,自己偷跑出去當了兵。在外一混就是兩三年,後來不知道在哪裡發了一筆橫財,離開部隊偷跑了回來。他拿出一大筆錢在鄉下買了幾十畝的上好水田,又在鎮上買了兩處宅子,一處自住,一處開了間客棧。每年靠客棧和水田的收入,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有人曾在他酒後問起他當兵那兩年的事,德成的父親即使喝醉了,也絕口不提,所以也就沒有人知道他那幾年的經歷。不過坊間有傳聞說他們是挖古墓得了財寶,又有人說他們是劫了有錢人的財貨,總之什麼樣的傳聞都有。德成的父親聽了只是一笑,既不否認也不承認。時間一久,人們也就淡忘了,只記得鎮上有位有錢的餘二爺。餘二爺整天笑呵呵的,鎮上人有事相求,他也願意幫襯個一二個,所以鎮上的人都喜歡餘二爺。可惜就一點不好,餘二爺在軍隊里染上了大煙癮。
後來,餘二爺又從世代行醫的田家娶回了田家小姐。田小姐成了餘二娘以後,勤懇持家,餘二爺家日子越過越好,再後來又給余家添了一雙兒女,餘二爺的笑聲能夠響透全鎮,一家人過得和和美美,讓鎮上人羨慕不已。可好景不長,餘二爺被餘二娘發現在外面煙館偷偷抽大煙,當即和他大吵了一架,餘二爺索性破罐子破摔,抽大煙也不再避着餘二娘,正大光明旁若無人地在家裡抽了起來。餘二娘為了讓餘二爺戒掉大煙,又是苦口婆心地勸,又是威逼利誘跳河上吊,所有辦法都想盡了,都沒能讓餘二爺戒掉煙癮。絕望之下,餘二娘也抽上了大煙,她想給自家男人做個榜樣,即使抽上大煙,只要有毅力,有恆心,也可以戒掉。
但是現實向這個善良的家庭婦女展露出它吃人的本性,餘二娘再也沒能戒掉大煙,兩口子仰仗着客棧和水田的收入,夜以繼日地抽着大煙,享受着飄飄欲仙的人生。再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打理生意,也沒有時間去看顧自己那一對以前寵愛有加的兒女。直到去年,餘二娘終因長期吸食大煙闔然長逝。餘二娘的幾個娘家哥哥在餘二娘喪事期間過來找到餘二爺,在靈堂前把餘二爺爆錘了一頓,從此余田兩家不再來往。餘二娘死後,餘二爺傷心絕望之際更是變本加厲地抽着大煙,整天茶飯不思,啥事也不管,終於在一年後也隨餘二娘去了。
白凈的大伯清了清嗓子,細聲細氣地說「德成呀,你媽老漢兒都已經走了,你們兩兄妹年紀還小。大伯和你幾個叔叔商量了一下,準備這樣來安排你們以後的日子。」大伯頓了頓,拿眼掃了一下幾個兄弟,幾兄弟都沒有說話,眼神專註地望着他。他微微一笑,聲音不由大了幾分「二弟,哦,就是你爸,生前留下了八十七畝三分飽水田,一間簡州客棧,還有眼前這間宅子。我是這樣想的,就由你三叔接手經營客棧,他以前跟人往省城去賣過糧,也算是有見識的人。」說話間看了三叔一眼。三叔漲紅了臉也不知道是酒上臉了還是激動的,嘟囔着說道「是的,是的,那年是杜老爺讓我一起去的,省城好遠,我們拉車去足足走了三天,那次…….」
「行了,三哥,在說正事呢。」四叔打斷三叔話,三叔呵呵地笑了兩聲,不再多話。
「家裡的水田你肯定不會打理,你沒幹過農活,不知道裏面的門道,你是弄不過那些佃農的,那都是些人精。田裡的事就交給你四叔管着,由他和佃農辦交涉。」四叔雖沒說話,可眼裡露出的都是慾望。
大伯端起茶盞淺飲了一口,接著說:「至於你們兩個,年紀還小,須得有人管教,就只有我這個當大哥的來替二弟擔這個擔子了。唉!好歹兄弟一場,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沒人管呀。」
「嘿嘿,真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那我請教一下,不曉得大哥你是準備如何管德成他們?」大伯話音剛落,就聽五姑父一聲冷笑,陰陽怪氣地問道。
「當然只有我們兩口子辛苦一點,搬過來照顧他們兩個咯,不然這兩個娃娃怕是飯都不會弄來吃哦。」大伯理直氣壯地說道。
「要得個鎚子哦!大哥你住宅子,老三占客棧,老四霸到田,你們倒是人人都落了好處。你們吃了肉就算了,連湯都不給我們留一口,還說啥子是一家人,有好處就只顧到你們自己,你們幾爺子也太不落教了嘛。」沒得到好處的五姑父有點出離的憤怒。(註:落教,四川土語不夠意思)
「妹夫,你這話說得就有點過分了,啥子叫人人都有好處,我們是看在死去的老二份上,替他養育留下的一雙兒女。至於你說的哪些家產,將來等德成長大了,我們自然會還給他的。」大伯覺得自己的手足之情受到了傷害,憤怒地駁斥五姑父。
「說得好聽,還給他們,這話說出來也就三叔公信。你問問左鄰右舍,這種屁話哪個會信,這鎮上的人誰不知道大哥你是什麼人,你是屬貔貅的,只進不出。」五姑父漲紅了臉,大聲地嚷嚷了起來。
「蘇麻子,我們不過是看在五妹的面上,邀你一起來聽聽,你終究是一個外人,你算哪根蔥?要你同意。」四叔一拍桌子對着五姑父怒喝道,濺起一些湯水順着桌面往下流,德成忙不迭地把腳移開,免得湯水濺到自己鞋上。
「是啊,是啊,這是我們余家的事,我們自己定了就是了,管你姓蘇的什麼事。」三叔在一邊幫腔道。
「你們不要欺負我家男人,好歹他也是德成的長輩,他不該管嗎?我也是余家的人,不該有我的一份兒嗎?」本來待在裡屋的余家五妹聽到自家男人和自家兄弟吵起來了,急忙從屋裡衝出來,為自己男人分辯。
隨着五妹一起出屋來的大嬸幾妯娌一聽這話不願意了,七嘴八舌地嚷道「五妹,你現在可是姓蘇了,俗話說的好,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余家的事還真和你無關了。」
院子頓時亂作一團,其它桌來做客的鄉鄰們都停下手裡的筷子看熱鬧,田勁松回頭看了眼德成,只見德成目不斜視,認真地在和一隻鹵鴨子較勁,又撕又扯地吃得滿嘴流油,彷彿他們爭的是別人家的財產,一切與他無關。田勁松搖搖頭,心想這孩子真是心大。餘二爺的喪事,田家本是不會來人的,自從知道田家小姐死於抽大煙,田家的人就恨死了餘二爺,從此斷交,永不往來。可田勁松實在牽掛德成這個親外甥,再怎麼說也是自己妹妹的親生骨肉,有些放心不下,這才背着家裡人,偷偷過來看一看。心裏想着實在不行,就把德成兄妹接到自己家去,雖說自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但解決兩個孩子的溫飽還是不成問題。
眼見院里越鬧越亂,三叔公忍不住火氣上來了。昨天晚上余家老大找到他,把如何處置自家兄弟家產的法子和他細說了一番。三叔公雖覺得這法子有些不妥,明着是占余老二家的便宜。可畢竟人家是親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並且余老大還給自己保證會照顧好余老二家的兩兄妹,加之又給自己許下了一些好處。左思右想之後也就答應了今天過來,以長輩的身份來給余老大撐這個場面。
三叔公定了定神,指着余家五妹說:「五妹子,你大哥是你家的當家人,大事自然得由他來拿主意。你就不要在這裡鬧了,把你男人拉回去,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的,有啥子事下來跟你大哥說。當著這麼多鄉鄰的面,像啥子樣子嘛。」
一聽這話,餘五妹的男人蘇正昌蘇麻子不幹了,手指着三叔公說道:「三叔公,瞧你這話說得,我們沒資格說三道四,你就有資格來指手畫腳了?你老人家搞清楚,當年你們那一輩的幾兄弟是正式分了家的。這邊余家的事,再怎麼弄,也輪不到你在這裡擺出一副老輩子的樣子說三到四,你還是坐穩當吃你的老酒好了。」
這院里,鬧的鬧,吃的吃,看好戲的看好戲,正鬧作一團,忽聽門口傳來一聲脆生生的女聲:「嚯,很熱鬧嘛,看來二哥真是走了都不消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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