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的膝前》[一個男人的膝前] - 第3章 夢裡不知身是客(三)(2)

忽然頓住。
朱繪飛身後依然有四五名奴僕簇擁,因都曉得阿原是官府中人,不太好招惹,便沒有原先狗仗人勢的霸氣,多在和旁邊那個騎於馬背的年輕人說話。
那年輕人二十齣頭模樣,穿着一身天青色布衣,容貌清秀,眉眼淡淡,唇色微白,似有些病容,卻騎着匹極高大的棗紅馬。
他高踞馬背之上,正居高臨下地盯着阿原,嘴角蘊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弧。
他的眼睛形狀很好看,眸子很清,很亮,偏又意外地深而黑—好像谷底幽泉,明明隔絕塵世,清澈無塵,偏偏處於絕崖之下,深不見底,一眼看去只剩了全然的幽黑。
阿原並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睛,至少她從昏迷中醒來後,便絕對不曾見過這樣的眼睛。
這般靜黑如潭的眼睛,任憑哪個女子見到,都會難以忘懷。
而且那眼神……竟似直直地撞到心裏,令她莫名地忐忑起來。
見阿原向他注目,那年輕人收回目光,向朱繪飛道:「朱兄,謝兄讓我帶給你的那些冊子,你還要不要了?」
他的聲線清和平淡,無波無瀾,只是尾音有種捲起般的微微上揚,便有些含笑調侃的意味。
朱繪飛連聲應道:「要!
要!」
他轉頭看向阿原,託了托下垂的肥肚子,自覺氣勢上來幾分,才高聲道:「原捕快,你給我聽好了!
傅……傅蔓卿是本公子看上的,不許你染指!
不然砍掉你的手指頭蒸了下酒!」
阿原道:「哦,那你留着吧!
記得將她娶回家去,否則你要砍的手指頭一鍋都蒸不完,還得勞煩我去捕你。
這宗親傷人罪,也不曉得縣令大人該怎樣定你的罪,想想都替咱們李大人愁。」
朱繪飛的肥指頭戳向她,怒道:「你這是什麼話?」
阿原一笑,頰邊酒渦深深,更多了幾分漫不經心,「人話。」
她撮口為哨,很悠揚的調子響起,小壞已振翅而飛,從主人頭頂掠過,自在飛旋於空中;而阿原銜了根青草在口中,將翠葉兒咬得有節奏地跳躍着,已逍逍遙遙徑自離去。
小鹿向朱繪飛做了個鬼臉,大笑道:「朱公子,你聽不懂咩?
公子說,花月樓那位傅姑娘,只要有錢,誰都能染指。
你沒砍完他們的手指頭就該被縣令老爺抓去大刑伺候啦!」
朱繪飛怔了怔,叫罵兩聲,大約牽掛着那年輕人說的什麼冊子,到底無暇再跟阿原的小丫頭計較,忙忙催促那年輕人離去。
遠遠的,尚聽得他在叫道:「景知晚,別盯着那個捕快了!
再好看到底是個男的……」阿原走出一程,拈了齒間的青草在手上把玩,問向小鹿:「那個人是不是一直盯着我?」
小鹿道:「哪個人?
朱繪飛喊的那個?
他好像叫景知晚……嗯,他在看小姐?
我怎麼覺得他一直在看我?」
她整理着自己亂糟糟的頭髮,從袖裡掏出一面小靶鏡,對着鏡子笑得齜出小虎牙。
阿原敲了敲額,「我以前……可曾見過他?」
「沒有!」
小鹿答得很快,「這麼病歪歪的,小姐不會喜歡。
不過……長得的確好看,就是太瘦了!」
正說話時,只見一個小衙役飛奔過來,叫道:「原爺,可找到你了!
出大案子了!」
阿原彈開指間青草,「嗯?」
小衙役道:「朱蝕死了!」
「朱蝕?」
阿原看向朱繪飛離開的方向,「朱繪飛的老爹?」
小鹿便忍不住去抓頭髮,再抓頭髮,把好容易理順的頭髮又抓亂了,「這家人是不是有毛病?
兒子叫豬會飛,老子叫……豬屎?」
阿原不由大笑,「吶,也許給這父子取名的人,腦子進了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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