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途經木廊，稀罕的是，沒有說笑聲。

「秋桐，甘棠，夜壺舊了，明個你們也去換些新的。」這聲音柔而不失力道，丫鬟應了「是」後不敢懈怠，繼續往前小步快走。

沒有說笑聲是因福晉也在，爾泰擰着眉，心中一驚：「不好，是我額娘，萬萬不能被她發現了。」

他們看起來像極了是在夜半私會，不免會挨頓數落，數條家規也等着「伺候」他。

而身後恰有藏身之處，不過是間窄小的膳房，平日里也就儲些酒，為解眼下燃眉之急，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焦急的小燕子推着爾泰跑進膳房，關緊木門後她撐大眼睛，試圖從極細的窗縫裡窺見什麼。

「爾泰，要是露餡了，你就說是我貪玩，皇阿瑪不會怪我的。」她壓低聲音，接著說：「我咬咬牙背兩首唐詩，這事也就過去了。」

被擠到牆角的爾泰怔了片刻，二人挨得極近，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馨香繞着鼻尖，一點點的溜到了他肺腑里去。

他心神微盪，掌蜷於身側，俄而鬆開。

恪禮守己。

臣子需稟的規訓不敢忘，但對於她來說，這規訓好似也不是堅不可摧。

察覺到被心底的異樣左右，玄色雲靴後移，卻退無可退，爾泰將目光凝向她烏髮，又見她抬頭，圓溜的杏眼蘊着光，似清輝月色。

他溫聲道：「下回要和我商量，不要再把自己置身於危險當中。」

小燕子明眸皓齒嘻嘻笑了，「一定叫上你，不過要先告訴永琪，他是五阿哥，沒人敢攔他！」

是他鬼迷心竅，還忘了有個五阿哥。不知怎地，自從碰上了這頑皮的還珠格格，自己的為臣之禮竟亂得如此沒有章法。

晃神間，下頜劇痛，爾泰差點「嘶」出聲，發現是小燕子的腦袋無意撞了上來。

門外的腳步聲驟停，小燕子不敢再出聲，歉疚地看着他，旋即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檐頂垂下的燈籠光很暗淡，福晉執着帕子在迴廊打轉，也就三盞茶的功夫，她轉到了膳房前，滿腹的心事無人訴說。

紫薇在府中住着始終不是個長久之計，且不說她是個真格格，這事原就燙手得緊，那還珠格格雖活潑豪爽，但行事過於不拘小節，萬一埋下了禍根，福家難辭其咎。

倒不如擇個日子把話說開，再定個萬全之策，讓兩姐妹都皆大歡喜。

耳畔窸窸窣窣的，動靜不小，貌似是身後所來。

她吃驚回頭，以為是蟲鳴聲，再定睛一看，嚇得面容失色，腳跟軟下去，險些沒站穩。

紙窗上的兩道身影相依而立，不知搗鼓什麼，可眼下並非用膳之時。

一方身影修長筆直，身姿與爾泰無異，但另一方嬌小的身影也怪是熟悉…

莫非是男女幽會？

想起廳堂的五阿哥和班畫師，福晉瞬間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

是還珠格格。

她深吸一口涼氣，曉得女兒家的清譽不可毀，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待合適之時再與爾泰捅破這層紗窗紙，將這些日子發生的所有事都敞開來說。

環顧四周，丫鬟去了別處，迴廊只她一人，福晉嘆口氣，閉了閉眼後清嗓道：「甘棠，我去叫夏姑娘，你也快去叫二爺，就說五阿哥和班畫師來府上了。」

裡頭的爾泰納罕，為何甘棠不應下，往常屬她最是恭敬。

待腳步聲遠去後，小燕子忍不住埋怨道：「爾泰，你這屋子也太小了，我快被憋死了。」說罷，將爾泰端詳了一番，沒在他臉上尋到傷口，滿意地點點頭。

「明日還要去尚書房和紀師傅學唐詩，我給你帶白玉散熱膏。」她伸伸四肢，小嘴講個沒停：「我跟你說，那藥膏可靈了，前些日子我的屁股跟冒了火一樣，塗上它後過沒一會兒就不疼了」

似乎哪裡不太對勁，爾泰微眯着眼，低澈的聲音里滿是疑惑：「什麼，你要把擦過屁股的藥膏拿來給我擦臉？」

這是說不過去的，於情於理都不太好，他拉開木門低聲道：「格格的好意，臣心領了，謝格格厚愛。」

「謝什麼，我…」說到一半，小燕子也意識到了不對的地方，訕訕笑了：「這有什麼，我再去找常太醫拿他個一大缸藥膏！」

「居然要把他的藥膏裝滿一缸，常太醫可要哭着喊着求你大發慈悲了。」爾泰低眉笑起來，可當他側目望見二人的身影映在紙窗時，又頓時怔立在了原地。

原來如此，他們方才早已露餡，額娘那話便是在暗中敲打他。那時迴廊無人，所以甘棠也沒有應下。

爾泰抿唇，默然不語。

而沒與紫薇說上話的小燕子很是鬱悶，回了馬車後苦苦思索着，究竟能有什麼法子能快些把這格格之位還給紫薇。

忽然，她雙眼一亮，忍不住為自己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