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萬籟俱寂。

月光透過監獄狹窄逼仄的窗戶，吝嗇地投向乾草覆蓋的地面，灑下一片不大的亮色，剛好能照亮四面都是牆的牢房。

小燕子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耳邊好似環繞着誰低沉壓抑的啜泣，她皺着眉頭摸了摸四周，觸手是冰涼的地面，間或夾雜着乾草觸及皮膚的微痛，不是熟悉的錦被軟塌，驀然間白日慈寧宮的場景重新回到腦海，腦海頓時清明起來。

轉了個身，一陣微痛酸麻的感覺席捲全身，身體因為半夜蜷縮的睡姿發出嘎吱嘎吱骨頭抗議的聲響。

紫薇身軀僵硬地抱着身子背對着她，她還沒睡着，她們姐妹同榻而眠不知多少次，沒有哪一個晚上紫薇的身軀是這樣僵硬，呼吸又是這樣凌亂。

小燕子挪動身子抱住紫薇，輕輕撫摸着她的肩背，輕柔了聲音：「紫薇，你一個晚上都沒睡嗎？」

她本不是溫柔的人，有時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即便對着愛入骨髓的永琪也不例外，可是對着紫薇，她總願意給出一份溫柔來，就像紫薇對她一樣，不論何時總會義無反顧護着她，幫着她，她們是比血緣還要親昵的姐妹。

紫薇有些愧疚地轉過身子，眼睛下面果然一片黑青：「小燕子，是我把你吵醒了嗎？」

小燕子身上發麻，動了動身子，起先坐了起來，又把紫薇扶起身，故作輕鬆地笑道：「紫薇，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小燕子的睡眠那是人能驚醒的嗎？我要是不想醒，就算雷公電母齊上陣也沒用。」

紫薇輕笑：「那這麼好睡眠的小燕子又是因為什麼原因半夜突然醒來？」就像小燕子知道紫薇的一些小習慣一樣，紫薇也熟悉小燕子，通常都是一夜至天明，連起夜都很少有。

小燕子撇了撇嘴：「就知道瞞不過你。」她有些苦惱地組織了一下語言，發現失敗了：「….我就是有些擔心。」

「你在擔心什麼？」

「我不知道」小燕子抓了抓腦袋，更苦惱了，半晌她這樣回道。

紫薇換了種問法：「那….小燕子，你害怕嗎？」

「怕明天上斷頭台嗎？」小燕子斬釘截鐵道：「不怕，雖然我平時貪生怕死，但含香的事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就算死了，我也不後悔。」

紫薇頓了頓，繼續道：「那你是怕見不到永琪嗎？」

紫薇簡直細心敏感地過分，輕而易舉就能看破她所有的心事，小燕子睫毛低垂，本想像剛才那樣嘴硬地表達自己不拘泥兒女情事的豪氣，可話至口中又說不出來，也罷，明天就要死了，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於是十分認真地點點頭。

「你也怕見不到爾康嗎？」她回問道。

紫薇在某些方面比她要勇敢地多，她很直接地承認了「嗯，我怕見不到爾康，也怕我死後爾康傷心、難受，更怕他做傻事。」

爾康白日里才當著眾人的面發表過那麼豪壯感人的愛情宣言，兩人關係正濃厚，紫薇是應該擔心。

小燕子想了想自己，頓時覺得自己有些沒心沒肺，她沒想過自己死後永琪該怎麼辦，甚至她覺得沒了自己，永琪傷心上一段日子，又能重新振奮起精神，做回遇到還珠格格之前的五阿哥，甚至比以前過的更好，畢竟人家嬌妻慈母，小燕子有些酸澀地想。

姐妹之間沒什麼話不能說，更何況死神馬上降臨，小燕子把自己的猜想如實地同紫薇講了。

紫薇難得不滿地看了小燕子一眼，「小燕子，你這話說著，我都替永琪傷心，永琪待你不比爾康待我差半分，你怎麼能這樣想他，你這樣簡直對不起他待你的一片真心。」

小燕子沉默不語，五阿哥愛還珠格格，世人皆知，永琪待小燕子有多好，小燕子也清楚，她不是信不過永琪，她是信不過她自己。紫薇晴兒身份高貴，才華橫溢，這樣好的姑娘她看着都喜歡，爾康蕭劍情根深種自然無可厚非，可她粗鄙無文，衝動鬧騰。愉妃娘娘的話雖然傷人，可說的全部都對，自己身上毛病一大筐，她至今都疑惑永琪到底看上她什麼了。

心中這樣想着，嘴上也順口就問了出來，「紫薇，宮裡的人說的沒錯，我確實配不上永琪，我們怎麼看都不搭，你說永琪到底喜歡我什麼？」

小燕子一貫樂觀自信，紫薇沒料到她還有如此低沉卑微的一面，當初永琪拒婚，宮裡的流言蜚語遍地都是，對小燕子的貶低不屑漱芳齋也能聽到，只是小燕子表現地不在乎，他們想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