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豆》[小紅豆] -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二合一)(2)

舒頓時覺得好多了。
她依賴地用頭頂蹭蹭父親的手心,搖搖頭,囁嚅道:「不了,還是回去吧,不然會被大家笑話的。」
「晴晴長大了。」嚴院長又揉揉她的頭,笑着道,「爸爸很高興。」
嚴晴舒仰起頭,看到父親眼裏的欣慰,忽然間又有些想哭。
她小聲地問:「爸爸,你會不會覺得我沒有出息,不是你理想中的小孩?」
嚴院長一愣,「……你怎麽會突然聯想到這種問題?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麽別的事?」
「沒有。」嚴晴舒搖搖頭,垂下眼,聲音又輕了幾分,「我只是覺得……我好像、我一點都不堅強,一遇到問題就會找你和媽媽……」
「可是孩子遇到困難就找父母不是正常的嗎?」嚴院長打斷她的話,「這不能說明你不堅強,只能說,你最信任的人是我和你媽媽,我們是家人,是最親近的人,本來就要互相幫助和依靠,只有不信任父母,知道父母不可能支持和保護自己的孩子,才會什麽苦都往肚子裏咽,什麽事都自己扛。」
「晴晴,是,你是有缺點的,我從來不覺得我和你媽媽教養出的是一個完美的女兒,你的人生很長,還要繼續學習繼續成長,改掉一些壞毛病,但是要改的,絕不包括遇到困難會向父母求助這一點。」
嚴晴舒眨眨眼,眼神似乎有些茫然,「……是嗎?」
嚴院長再一次摸摸她的頭,笑着應了聲是,但也輕輕嘆了口氣。
到底還是捨不得,捨不得逼她去面對風雨。
楊錚看着面前這一對濡慕的父女,輕輕將頭別開,心裏的羨慕卻怎麽都忽略不了。
原來真的有父母,會這樣包容孩子的缺點。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總覺得嚴晴舒溫柔體貼,又不乏朝氣明朗,就像一塊不染塵埃的寶石,原來她本身就是被父母如珠如寶捧著長大的。
孩子是父母的投射,嚴晴舒的父母待她溫柔尊重,她便長成一個溫柔體貼的人,她的家庭給了她足夠的溫暖和保護,她才會在害怕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找我爸爸。
因為她知道,她的爸爸愛她,會保護她。
嚴院長安慰完女兒,抬頭看到楊錚,笑着問道:「晴晴,這是你們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嗎?」
嚴晴舒嗯嗯兩聲,介紹道:「這是我的跟隨導演,叫楊錚,鐵骨錚錚的錚,她每天都跟着我跑外賣,還扛攝像機,好厲害的。」
嚴院長笑着說了句真是能幹,又多謝她對嚴晴舒的照顧,剛說了兩句,徐苗和陳佩就匆匆趕來了。
這邊正圍繞嚴晴舒的事寒暄,另一邊卻忽然爆發出一陣大哭:「我早就說了那是個狐狸精!是個禍害!我的兒子啊,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都怨你,說什麽知根知底青梅竹馬更好,非要逼他跟前頭那個分開,現在好了,他們過成這樣……本來就感情不好,現在直接成仇人了!面子面子,你只想着你在一群死老頭中間的面子!」
「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日子別過了,我跟你離婚!」
女人歇斯底裏的吼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語速很快,但咬字很清楚,所有聽到她說話的人都能聽清楚她說了什麽。
一時間議論聲紛紛而起。
男人的神色難堪而狼狽,似乎被她的態度逼得往後退了兩步,惱怒地道:「她已經被警察抓起來了,你還想怎麽樣?難道要槍斃她?你這讓我怎麽跟林家交代?退一步海闊天空……」
「你放屁,你少在這裏假惺惺,懦夫,你就是個沒卵用的,連兒子受了那麽大罪都不敢討說法,少在這裏慷他人之慨,我呸!我真恨不得死的人是你!」
女人又吼起來,一邊吼一邊掉眼淚,傷心欲絕到差點暈倒。
嚴晴舒就見厲江籬在一旁,神色平靜地說了句:「兩位能不能先聽我說一句?你們要解決家務事請回家解決,這裏是醫院,請不要大聲喧嘩,你們的兒子現在在手術室生命垂危,請你們立刻簽字,方便我們搶救和用藥,好嗎?」
他的表情十分冷靜,似乎眼前這種爭吵早已司空見慣。
嚴晴舒忍不住抬頭看了父親一眼,見到父親皺了皺眉。
這時有護士也過來制止,讓他們趕快簽字,不要耽誤了孩子的治療。
女人簽字的時候,厲江籬在接電話。
電話那頭是劉之裕,他在催:「我的厲醫生,大哥,你手術同意書籤好沒有,趕緊過來啊,都要開台了!」
「來了來了,這就來。」他忙應道。
拿過簽好字的手術同意書,臨走前他朝嚴晴舒那邊看了一眼,見到嚴院長還在,就沖他點點頭笑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大步流星地走遠了。
嚴院長也還有工作要忙,低頭問嚴晴舒:「下午還要繼續工作?還是回去休息?」
「我想在這兒坐坐,爸爸你不用管我。」嚴晴舒搖搖頭,又問,「爸爸,你說……那個人會死嗎?」
她已經從那對夫妻的對話之中,猜到了他們就是那個車禍的電動車車主的父母,還告訴了父親。
嚴院長搖搖頭,「不知道,我沒有見到病人,既然你說那對夫妻是他的父母,而江籬又在和他們術前談話,情況怎麽樣,你不妨問問他。」
嚴晴舒點點頭,「好,晚上我問問。」
聽她說到厲江籬不再是之前那種「我跟他不熟打擾他多不好意思」的態度,嚴院長眉頭一挑,問道:「晴晴最近和江籬有聯絡?」
嚴晴舒聞言一愣,抬頭茫然地看着他,「……啊?不是你讓我們聯係的嗎,讓他叫我做菜?」
怎麽搞得好像他不知道這事兒一樣?
「哎,不好意思,爸爸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嚴院長笑眯眯得解釋一句,繼續問,「那你學會沒有?」
說起這個嚴晴舒就高興地點點頭,「厲醫生教了我怎麽做做生炒雞和咖喱雞,做成料理包,分裝好凍在冰櫃裏,吃的時候解凍加熱,吃起來跟剛出鍋的時候沒差多少的,等我回去,做給你和媽媽舅舅他們吃。」
她的情緒肉眼可見地好了不少,嚴院長放下心,笑着應了聲好,又聽她說還和厲江籬約了下次繼續學習,等節目錄完了,要請厲江籬吃飯才行,頓時就更高興了。
有來有往,多多來往,人和人之間的聯係和感情就是來往之間相處出來的。
他覺得這個女婿又可以盼一盼了。
嚴晴舒可不知道老父親這麽擔憂她的婚事,說完就催他趕緊去工作,至於午飯,她會和大家一起出去吃。
「對面的翠屏飯店就不錯,又便宜又大份,老闆娘還好說話,第一次去就說厲醫生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送了我鹵牛肉。」
嚴院長好奇地問了句,知道是厲江籬介紹她去那裏吃飯的之後,又滿意地笑笑,說了兩句讓她好好工作的話,這才滿意地走了。
厲江籬換好洗手服,刷手後進了手術室,時間剛剛好,劉之裕吐槽他:「你再慢一點,手術都做完了。」
「這不是剛放倒麽。」厲江籬笑了以下,問他,「你見到鄭主任沒?」
劉之裕耳朵動了一下,「她來了?」
雖然是胸外、神外和骨二三個科室的聯合手術,但畢竟手術室就這麽點大的地方,是不可能大家同時開始的,要按輕重緩急有個先來後到。
所以胸外科手術時,其他兩個科的主刀可以不在場。
「我就是沒見到,才問你。」厲江籬心裏有點可惜,嗨呀,見不到我裕哥在前妻那裏吃癟的樣子,還有點小遺憾呢。
劉之裕也很遺憾,翻了個白眼,「沒見到你說個屁。」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厲江籬調侃地說了句,惹來手術室裏一片笑聲。
笑聲和說話聲在正式開台後銷聲匿跡,術中可見患者有右下肺破裂,部分肋骨刺破肋間胸膜進入胸腔,肌層挫傷嚴重,骨折斷端錯位明顯,需要他們很小心地清理和修補。
半個小時後,肺部手術完成,厲江籬和劉之裕摘了手套準備離開手術室,麻醉醫生檢查患者的基本情況,神外科地主刀已經上台了。
劉之裕在手術室門口左右張望,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參觀室也沒人,頓時大失所望。
厲江籬見狀拍拍他肩膀,情之一事,最是難解。
回到辦公室,午飯早就冷了,不過是夏天,倒也無所謂,厲江籬一邊吃飯,一邊翻着手機回複信息,視線掠過嚴晴舒的名字時頓了頓,忽然想到中午在急診見到她。
難道是生病了?也是,換誰連續那麽多天辛苦奔波,每天早早出門晚上八九點才收工,回去還要做一大鍋菜,都會受不了的,更何況她之前事事都有人照顧,突然干體力活哪裏受得住。
他想問問她怎麽樣了,但點開聊天界面,想了想又退出,覺得自己這樣是不是有些侵犯她的隱私,萬一不是來看病的呢?
還是等下次她做菜需要他場外指導的時候再問吧。
嚴晴舒帶著徐苗和陳佩去醫院對面的翠屏飯店吃飯,點了好幾個菜,老闆娘奇怪地張望一下她身後,沒見到扛攝像機的那個姑娘。
就問她:「那個拍你的姑娘呢?你今天不送餐啊?」
「我有點不舒服,今天請假了。」嚴晴舒笑着解釋道,「這兩位是我……朋友。」
老闆娘哦哦兩聲,問道:「你是不是中暑了啊?喝點涼茶啊,清熱解暑那種。」
「好,一會兒我們就去買。」嚴晴舒點點頭應道。
她的表現就是那種很認真的,很聽人勸的模樣,一般人都會喜歡這種態度,老闆娘的歲數跟嚴院長沒差多少,看她就像看小孩一樣。
菜剛上來,她就拿着幾瓶涼茶進來,給了嚴晴舒一瓶,「一起喝一起喝,這天氣太熱了,又悶又潮,喝點涼茶好。」
嚴晴舒愣了一下,連忙站起來接過又道謝,老闆娘就說:「我女兒跟你也差不多大,她一個人在外面讀書,我老是擔心她,你們這些小孩子,在外面就要好好照顧自己,家裏人才放心。」
嚴晴舒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嗯……其實我家就在容城的。」
老闆娘好奇起來,坐旁邊桌一邊喝涼茶一邊問她:「你家就是容城的啊,在哪裏啊?」
「就在這附近。」嚴晴舒應道,「離這邊就兩條街。」
老闆娘哦哦兩聲,「想起來了,你說過的,你爸爸在對面上班。」
嚴晴舒嗯嗯兩聲,小口吃了口米飯,她一向是需要控制飲食的,不管是以前跳舞,還是後來拍戲,再好吃再喜歡也只能吃一半,也就最近實在太累不吃沒力氣,才能有機會多吃點。
老闆娘又好奇地打聽:「那你媽媽是做什麽工作的啊?」
「做老師,教小朋友跳舞。」她答道。
徐苗抬頭笑着看她一眼,嗯,沒說錯,是教小朋友跳舞的,不過很多年前上過春晚而已。
老闆娘哇了聲,「難怪我看你氣質這麽好,背那麽挺的,是從小就練舞蹈吧?」
嚴晴舒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三天打魚兩天晒網,跳得不好。」
「培養一下氣質而已嘛,又不是要去演出拿獎,夠了夠了。」老闆娘說著吐槽起自己的女兒,說她小時候就是不肯去,「吃不了苦,下腰劈叉都說痛,腰痛啊腿痛啊,真是服了。」
後來老闆娘還拐著彎兒打聽嚴晴舒有沒有男朋友,嚴晴舒眨眨眼,把嚴院長的話換了個說法:「他覺得我身邊能接觸到的男人都不太老實,想讓我找個老實顧家的。」
老闆娘就拍著大腿說:「聽你爸的,姑娘,你爸見的人多,不會害你。」
三個年輕姑娘憋著笑,都一臉認真地點點頭,聽老闆娘說起在老家的小姐妹,就是富家女不顧家裏人阻攔嫁了個鳳凰男,結果沒幾年她爸沒了,公司就被鳳凰男搶了,奪位第一件事,就是先跟她離婚。
「過得可慘了,主要是她自己也立不起來,不然跟他打官司,多少能拿回來一點,然後自己找個工作,怎麽也不至於餓死,結果她倒好,只會哭,後來二婚嫁的男人也不頂用,天天對她呼呼喝喝,她也不敢吭聲反抗,手心朝上問人要錢的,有什麽辦法。」
說完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她做蛋糕很好吃的,我們以前姐妹聚會,她會做好帶過來給我們吃,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蛋糕。」
從前也聽說過類似的事,可是嚴晴舒卻覺得,沒有哪一次像這次聽完以後覺得難受。
她忽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有自己的苦難。
那她人生的坎呢?是在未來不知哪天,還是已經被父母擋去?
她靜靜地坐在急診候診廳的角落裏,看着來來往往的病人,徐苗和陳佩吃完午飯就回去了,節目組的導演林森恕給她打電話,說晚上會讓楊錚來接她。
傍晚六點半,厲江籬接到急診科的電話,說有個心包填塞的急症病人,他那些聽診器就下樓了。
詢問病史、查體、CT閱片,走完這一套流程,他心裏對患者的情況有了了解,讓小鄭去換藥室拿穿刺包。
給病人做完心包穿刺引流,觀察了一會兒,待病人情況好轉,他這才要去寫會診意見。
就在護士站寫的,正對著候診廳,他有意識地看了一眼,發現嚴晴舒竟然還在,只是那裏只有她一個人。
厲江籬寫完會診意見,猶豫片刻,還是起身走了過去。
「你掛的是哪個醫生的號,怎麽一天了還在這兒?是等看診,還是等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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