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簫】》[【無名簫】] - 第5章 如此師徒(2)

任那怪老人的擺布,心中空自焦急。

但覺身體被那怪老人不停地翻來轉去,折騰了半天工夫,才覺到一隻手掌抵在背心之上,一股熱流傳入身體之中。

那怪老人的功力深厚,熱流綿綿不絕地攻入體內,但那熱流一近受傷經脈,受到阻力,難再通過。

但熱流滾滾,衝撞之勢甚是強烈,大約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才通過一處傷穴。

他覺着攻入體內的熱流,在打通一道傷穴之後,忽然消失,緊接着就聽到那怪老人的喘息之聲。

待那怪老人喘息之聲停了良久,重又開始把手掌抵在他背心之上,熱流重又向體內攻去。

到他傷勢將要發作的時間,老人就點了他暈穴,使他知覺消失,忘去痛苦。時辰一過,又拍活他暈穴,繼續運功打通他受傷經脈。

怪老人足足耗去了有三日夜工夫之久,才把上官琦受傷經脈完全打通,說道:「我已決定把一身武功傳授於你。唯一之求,你每日必須離開這閣樓三個時辰。你可借這三個時辰,去找些食物回來,聽得我簫聲相召,才准登上閣樓。」

上官琦回頭瞧了那老人一眼,緩緩站起身子,舒展一下筋骨,穿窗而出。

一陣秋風吹來,忽覺精神一振,回頭向閣樓之中望去,只見那怪老人手拿洞蕭,懷抱黑色箱子,憑窗而坐,抬頭望着天上悠悠的白雲,不知在想什麼心事,神情似是並不關心上官琦的去留。

他輕輕嘆息一聲,想着數日來在閣樓中的諸般經過,恍如經歷了一場夢境。

忽然間,心中一動,想到了大殿上還陳放着師叔、師兄的屍體,在這等深山之內,荒涼的古剎之中,不知是否有野獸傷損到幾人的屍體,心念一動,立時向大殿之中奔去。

距大殿尚有數丈之遙,立時嗅到一股濃烈的腐屍味,不覺地加快了腳步向前奔去。

但見大殿之外鳥屍遍地,心頭甚感奇怪,一提氣,施展輕功身法,疾奔入大殿之中。

他奔行之勢過於迅快,閃電而人,只覺腳下一軟,踏在一團軟綿綿的體物之上,幾乎滑倒地上,趕忙一提丹田之氣,穩住身子。

定神看去,只見殿門口處,橫卧着一隻金錢豹,雙目已閉,似已死去多時。剛才一腳,正踏在那豹子屍體之上。

除了門口的一隻金錢豹外,大殿上還雜陳着十幾條野狼屍體,這些兇殘的猛獸看不到一點傷痕,毛皮完整,但卻已僵挺而卧,不知如何死去。

轉臉望去,只見四五具血肉狼藉的屍體,殘散一地,腐臭之味,一陣陣撲鼻衝來。

他乃絕頂聰明之人,一瞧當前景物,心中頓有所悟,暗道:「千臂毒叟翁天義,毒名果不虛傳。這些鳥獸,必是食用了大殿上橫陳屍體,紛紛中毒而亡,但看這十幾頭野狼,和一頭金錢豹,未能逃過尋丈距離,就暴斃大殿之上,毒性之烈,可以想見。」

他一面運氣閉住呼吸,一面點查大殿上殘留的屍體,數來數去,大殿上只有八具屍體,心中暗自忖道,四位師叔、一十二位同門師兄弟,除了四個奉派來此卧底的人,尚該有一十二具屍體才對。

定神瞧去,只見那橫陳屍體之上,雖是血肉狼藉,但大部尚都完整,這八具屍體既然一般模樣,尚有四屍,總不能被這些鳥獸食用得屍骨無存?

心中疑念大動,立時仔細分辨幾具屍體,果然瞧出這些屍體之中,竟無一根白髮須髯,暗道:「莫非四位師叔內功精湛,運氣逼住劇毒,逃離了此地不成?」

忽聞蕭聲裊裊飄傳過來,這次聲音,大是怪異難聽,如嘯如嚎,刺耳至極。

心中正感奇怪,忽覺一股腥風,撲襲入殿,耳際間響起那怪老人的聲音,道:「小娃兒快些離開大殿……」

只聽一陣呼呼風聲,吹得羽毛橫飛,有不少飄入大殿之中。

上官琦心中忽生警惕,心覺這陣風聲來得大是怪異,雙臂一振,斜躍出殿。

轉頭望去,只見一條罕見巨蟒,正張着血盆大口,晃動着巨頭,大殿外的暴陳鳥屍,紛紛由地上飛起,投人那大口之中。

片刻之間,百隻以上的鳥屍,盡被那巨蟒吞入腹中。

上官琦雖是一身武功之人,但見到這頭如笆斗、長逾十丈以上的大蟒,也不禁有些心中發毛,但他卻又為一種好奇心所動,注目相視,不忍離去。

耳際又響起那怪老人微帶忿怒的聲音,道:「那巨蟒不但身有劇毒,而且還能口噴毒霧傷人,你如被它瞧見,決難逃過蟒口。」

忽見巨蟒大口一合,「咕」的一聲,蟒頭已探入大殿之中。

上官琦不敢再看,躍上屋頂,直向經樓奔去。

那怪老人正憑窗而坐,一見上官琦奔了回來,面上忽現喜色,但一瞬間,又恢復冷漠的鎮靜。

上官琦心中本有很多事,想問那老人,但一見那老人之後,竟是一句也問不出來。

那怪老人也未回頭望一下上官琦,大約有一盞熱茶之後,忽然舉蕭就唇,吹了起來。蕭音波盪之中,忽見那巨蟒急急奔出古剎而去。

上官琦瞧得暗生驚駭,忖道:「原來這巨蟒竟然是受他蕭聲相召而來。」

怪老人待巨蟒去遠,陡然停住蕭聲,回頭望着上官琦道:「孩子,今天是幾月初幾?」

上官琦仰臉想了一陣,道:「大約是八月十一了?」

怪老人道:「十一、十二、十三的晚上,有一場好熱鬧瞧。」說完,憑窗遙望遠天,默然不言。

上官琦沉吟了一陣,問道:「有什麼熱鬧瞧?」

怪老人回頭望了上官琦一眼,但卻答非所問地說道:「你連番出入,已在經樓的屋頂之上,留下很多痕迹,快些去把這痕迹滅掉,再去找些食用之物回來。明天開始,咱們就要躲在這閣樓之中,不能再擅離一步,免得留給人追尋的痕迹。」

上官琦茫然望了那老人一眼,躍出閣樓,心中雖然在想着不要聽那老人之言,但行動卻是不知不覺地依照他吩咐去做,他毀去在閣樓外面留下的痕迹,茫然向古剎外面走去。

自他受傷的經脈被那怪老人打通之後,常覺腦際間空洞洞,一無所有。有時縱然神智清醒一陣,但很快又覺茫然,他心中想着早日離開這古剎,但卻又不自覺地依照那老人吩咐去做。

這座古剎,僻處荒山,年代久遠,早已為風雨侵襲得油漆剝落,只有那牢固的石牆瓷瓦,仍然屹立無恙。

他茫然奔出了四五里路,但見山峰綿接,連雲而起,別說一處村舍人家了,就是個樵夫、人蹤,也沒有遇上一個。

心中正自焦急,忽聽一陣吱吱怪叫,抬頭瞧去,只見不遠處一座山口所在,站着十幾個高大的猴子,不禁心中一動,放腿奔了過去。

那十幾隻高大猿猴,一見上官琦奔了過去,突然散成一排,攔住去路,那谷口不過一丈多寬,吃這十幾個猴子散開一攔,剛好把谷口排滿。

上官琦停了下來,看那幾頭猿猴,個個怒目相視,齜牙裂嘴,作勢欲撲,心中暗道:「也許山谷之中,是它們繁生之地,是以不許外人進入?」正待轉身走去,忽覺迎面山風之中,送過來一陣清香,又不禁停下了腳步。

那十幾隻猿猴,見他去而復轉,突然吱吱幾聲大叫,撲了過來,矯健迅捷,較之江湖一般的武師們,尤快幾分。

上官琦長嘯一聲,凌空而起,疾向撲來猿猴迎去,雙掌分頭拍出,打傷了兩頭巨猿,借勢衝過猿群,直向谷中奔去。

放眼滿谷紅白的累累桃實,一陣陣濃烈甜香,迎面撲來。

上官琦數日夜來,都未進飲食,此刻驟然遇到這等又大又自的桃子,如何不饞涎欲滴,伸手在樹上摘下兩個,大吃起來,但覺脆甜可口,一口氣把兩個大桃子盡皆吃下。

吃完了兩個大桃子,精神隨之一振,暗道:「此等深山之中,哪有食用之物可尋,不如把這桃子多摘一些,帶回古剎,代作口糧。」

心念一轉,舉手摘了十幾個又大又白的桃子,施展開飛行之術,奔回古剎,直登樓閣。

在他想來,這老人長居這閣樓之上,十幾年恐怕都沒有吃到過這等新鮮的水果,見到這等又大又白的桃子,定然十分歡喜。哪知怪老人回頭瞧了那幾個桃子一眼,十分冷漠地說道:「從現在起,我開始傳授你的武功……」他緩緩轉動雙目,把上官琦全身各處,都極仔細地看了一陣說道:「你雖學過武功,但可惜所學的和我要傳你的武功,大不相同,只有從頭開始,先學入門的坐息之法。」

上官琦不自覺地說道:「我已學過打坐調息之法,重新學起……」

怪老人冷冷接道:「內功一道,博深精遠,學之不盡。何況我所授於你的,乃武學中一大奧秘,快些調勻呼吸,聽我指授你入學法門。」

上官琦雖然疑慮重重,但卻不自主依照吩咐之言,盤膝坐好,調勻了呼吸。

只聽那怪老人低沉的聲音,維繞耳際,道:「閉上雙目,澄清雜念,凝神內視,五心向天。」

上官琦依言施為,聽到五心向天之時,陡然睜開雙目,問道:「何謂五心?」

怪老人忽然微微一笑,道:「五心者……」忽然住口不言,側耳靜聽。

上官琦凝神聽去,除聞得蕭蕭山風外,再難聽得一點可疑的聲息。

正待開口相詢,忽見那怪老人臉色一整,說道:「不能學啦……快把所有窗子關好。」

上官琦看他說得神色莊嚴,只好站起身子,把四周窗子,一齊關上。

怪老人一指左面窗子,說道:「你可藏在那扇窗下看熱鬧,不管遇到什麼驚駭之事,都不許大驚小怪,發出聲息。」

上官琦瞧了那老人一眼,才轉臉向窗外看去,心中暗暗罵道:故弄玄虛,下次再有機會離開這古剎之時,決不再回來了……

心念未息,耳際間又響起那怪老人的聲音,道:「來人乃西藏密宗一支中的高手,你要留心看他武功和中原武學,有何不同之處。」

聲音甫落,遙見一點紅影,風馳電奔而來。

片刻之間,已人古剎,停身在一座屋脊之上。

上官琦定神看去,只見來人身材奇高,足足有八尺以上。頭上金箍束髮,身披大紅僧袍,頂門之上,有一塊鴨蛋大小的疤痕。站在屋脊之上,四下張望一眼,突然振臂而起,拔身三丈多高,懸空打了一個轉身,頭下腳上,流星般疾射而下,一起一落之勢,足足有四丈多遠。

這等舉世罕見的輕功身法,只瞧得上官琦倒吸一口涼氣,暗道:「看來武功一道,當真是學無止境了。」

這等荒涼的古剎,陡然之間,來了這麼一個西域高手,實是一件大為難解之事。上官琦雖然覺出了事非尋常,但卻想不出原因何在。但他又不願開口問那怪老人,只好悶在肚裏發急。

忽聽一聲怪嘯,起自經樓之下,緊接着響起了沉重的步履之聲。

上官琦一聽那步履之聲,立時辨出正有人步行在樓梯之上,而且步履雜亂,似非一人。

他默數着那步履之聲,由重轉輕,似是人已登上經樓。

只聽一人咭哩瓜拉地叫了幾句,立時有人隨着叫了起來,除了可從嗓門粗細之中,辨出是兩個人在談話之外,卻無法聽懂兩人說些什麼。

他回頭瞧了那怪老人一眼,只見他側耳靜聽,似是十分入神,心中甚感奇怪,暗道:「這兩個談話之人,不是用的維語,定是藏語。中原之人,能解這等語言的人,極是少見這斷腿老人聽得這般津津有味,難道他真能聽懂不成?」

但聞兩人咭哩瓜拉談了一陣之後,重又響起沉重步履之聲,似已下樓而去,逐漸消失不聞。

上官琦心中雖有很多事,想問那老人,但一想到問他何謂五心時,那怪老人的得意神色,立時勉強忍下好奇之念。

彼此之間沉默了一頓飯工夫之久,那怪老人突然轉了過來,笑問上官琦道:「你聽懂那兩個藏僧談的什麼話么?」

上官琦道:「晚生不通藏語。」

怪老人微微一笑道:「他們雖是藏僧,但卻說的是維語!」

上官琦道:「老前輩當真能聽懂維語么?」

怪老人道:「難道老朽會騙你不成?」

上官琦見他孤傲之中,還帶着幾分渾樸天真之氣,不覺心中暗暗忖道:「此人雖是喜怒難測,但還保有至純的天性。」當下答道:「老人家既通維語,但不知他們說些什麼?」

怪老人應道:「你可曾在那經樓之上,留下什麼痕迹么?」

上官椅點點頭,還未來得及答話,那怪老人已搶先說道:「是啦!一個藏僧發現了你留下痕迹,指說這古剎之中定然暗藏有人,主張大肆搜查。另一個卻說那痕迹不一定是人所留,就算對方在這古剎之中,布下埋伏,也沒有什麼可怕。兩人你言我語爭執了半天,才下樓而去……」

說了一半,突然似想起什麼緊要之事,倏而住口不言,左掌一按地,飛到閣樓一角,打開那黑色箱子,取出一粒紅色丹丸,合好箱蓋,一按地面,重又縱了回來,說道:「你先把這粒丹丸服下。」

此人做事,想到就作,從不說明理由。

上官琦微一猶豫,接過丹丸,吞了下去,問道:「兩個藏僧遙遙萬里跑到中原,卻找上這座古剎,不知是何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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