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第一次見面時，李希林牽着九歲的蘇念安。

顧帥站在顧林身旁，十六歲少年的身姿就已經參天大樹那般挺拔。他高出蘇念安很多，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着自己未來的妹妹，那雙矜貴的桃花眼裡滿是傲氣。

李希林把自己女兒往前推了下，說：「這是我女兒蘇念安。」

蘇念安像媽媽提前交代好那樣，禮貌乖巧地向面前兩人問好。

顧林喜笑顏開，對面前的女孩十分滿意。而他的兒子顧帥只是十分漠然地冷哼一聲，隨後轉過身自顧自上了樓。

就在那年，蘇念安和自己剛離婚的媽媽一起住進了顧家的大房子里。單身的兩個男女帶着自己的孩子重組家庭，就這麼住在同一屋檐下整整一年。

李希林對蘇念安說，從今以後顧帥就是她的哥哥。懵懂的女孩不還不明白繼兄意味着什麼，只知道自己終於有了新家。尚年幼的她，還不知道顧帥討厭自己。只是一味的想要跟在顧帥身後，用軟綿綿的嗓音喊他哥哥。

搬到顧家那年，蘇念安剛上四年級，顧帥上高二。彼此學校離得很近，顧帥便被強加上每天接送妹妹上下學的任務。當然，他極不情願，每次都藉著腿長優勢大步走向前，恨不得離那個跟屁蟲遠遠的。很多次蘇念安小跑追上他步伐，想要牽他的手。他都像見鬼般立馬將手揣進褲兜，又或是嫌棄地斜睨蘇念安一眼。這個哥哥很壞，他會在妹妹做作業時故意將音樂聲調大。會把妹妹蛋糕上的奶油全吃掉，只留下一個狼狽的蛋糕胚。還會把妹妹最喜歡的發卡放在高處。但不知道為什麼，蘇念安還是想要天天跟在這個壞哥哥身後。希望他能帶自己出去玩，希望他能回頭多看看自己。會在得到老師獎勵的小麵包後，第一時間就把自己所有的麵包分享給哥哥。也會在哥哥生日時，送他自己熬了多少個深夜疊出來的許願千紙鶴。長大後，蘇念安時常會想她那麼努力，哥哥為什麼還是討厭自己。是因為自己不夠聽話，還是因為自己不討人喜歡。

七年前的分別，狼狽又荒誕。

十歲的蘇念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蜷縮在卧室角落，聽着樓下傳來的爭吵聲瑟瑟發抖。

外面的聲嘶力竭，就像一隻只枯黑魔爪，在蘇念安還年幼的心靈留下一道道殘忍傷疤。

直到門被推開，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直討厭蘇念安的壞哥哥，盡在此刻展露片刻溫柔。他蹲在蘇念安面前，暗啞的嗓音緩緩道：「哭了？」

蘇念安用手袖胡亂擦了把眼角眼淚，抬起頭看面前的少年。從那雙澈亮的桃花眼裡，嘆不及往日那般冰冷，只剩蘇念安渴望已久的心疼，以及擔憂。

顧帥牽起蘇念安的手，說要帶她出去透氣。那是蘇念安第一次牽哥哥的手，她才知道，17歲少年的掌心是如此滾燙。

突然，李希林滿臉淚痕走進屋裡，手裡拖着行李箱，模樣狼狽至極。

「念安，快過來。」

李希林笑着，極力想要掩藏自己幾近崩潰的情緒。

蘇念安下意識感到害怕，不安分的小手輕輕抓住顧帥衣角。顧帥感受到後，立即就將蘇念安護在身後。

只是緣分該結束時，一切不舍都化作匆匆對望。

李希林拉着蘇念安的手腕匆匆離開，力道很重，絲毫不顧及是否會弄疼自己的女兒。蘇念安頻頻回頭，只能眼看着顧帥離自己越來越遠。顧帥想要追上去，卻被顧林及時攔住。

從那天起，蘇念安腦海中有關於顧帥的的記憶，久久停留在那雙焦灼的桃花眼。還有匆忙聽到的那句：「等我。」

她一直在等哥哥，等了很久，盼了很久。等到她慢慢長大，盼到她終於明白，無論她未來有多麼孤獨，多麼無助，哥哥都不會來了。

巷子里，幾個女生圍作一團，她們身穿市一中的校服，跋扈的模樣絲毫不像是高中生。為首的大姐頭子叫張雲仙，吞雲吐霧的模樣甚是瀟洒。而站在她面前，神情怯弱，瑟瑟發抖的女生，是她們今天放學後的主要目標。星火很快就燃盡，張雲仙仰頭吐出最後一口煙霧，隨手就將煙頭彈到巷子角落。而她這副社會姐的模樣更是引得面前女生慌亂無措。

「我之前是不是警告過你，讓你離阿江遠點？」女生聞言一聽，低下頭不敢去看張雲仙的臉。張雲仙身後的小跟班走上前，絲毫不嫌事大地煽風點火。

「仙姐你跟她廢話什麼，直接動手啊。」這話一說出口，張雲仙也不再廢話，抬腳就對準面前的女生小腹狠狠踢去。悶響在巷子深處回蕩，女生被一腳踹到牆壁，強烈的震感就像要將她的五臟六腑震碎。

「看她不爽的都動手啊。」隨着張雲仙一聲令下，身後的小跟班都蠢蠢欲動。正當其中一個女生準備上前動手時，身後傳來的聲響令大家都靜了下來。她們紛紛回頭看去，空氣陷入一陣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

只見一個披散着濃黑長發的女生正朝她們走來。女生穿着和她們一樣的市一中校服，校服外套懶散地搭在肩上。她將巷子口的一切盡收眼底，清冷的黑眸平靜如死水，就好像只是無事路過。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惹得幾個女生更是不爽。蘇念安並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只是她無意間瞟到巷子深處那個站在人群中瑟瑟發抖的女生，覺得似乎有些眼熟。她走到那幾個囂張的女生面前，停下腳步。

「這不是高二（1）班新轉來的轉校生嗎？」

有人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她們當然對這個不速之客印象深刻。畢竟在她剛來學校的第一天，就引得各班男生紛紛興緻盎然地來到護欄前觀望。畢竟是新來的，大家對她本人和過去都不太了解，所以不敢輕舉妄動。而張雲仙作為這群人的領頭，自然不能輸了面子。她越過幾個小跟班，緩緩走到蘇念安面前，帶有警告和挑釁意味地揚起下巴。

「找事？」

蘇念安沒有說話，在面對面前這個氣焰囂張的高中生，她面色上並沒有顯露出慌亂恐懼。張雲仙見蘇念安這副冷漠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於是提高聲調道：「不是找事的來這兒做什麼？趕緊給我滾！」

還沒等張雲仙說完，蘇念安毫不客氣地推搡她肩膀。這一推可不是隨隨便便，蠻橫的力道令張雲仙向後踉踉蹌蹌幾大步。隨後張雲仙瞪大雙眼，整張臉寫滿了不敢置信。可蘇念安絲毫不給張雲仙緩過的機會，幾大步向前又一腳踢在張雲仙的左膝蓋。突然的巨大力道讓張雲仙措手不及，但她來不及還手，蘇念安就又一腳狠狠踹向她的小腿。這一踹，張雲仙徹底失去反抗餘力和重心，「噗通」一聲單膝重重跪在了地上。

蘇念安的面色仍舊平靜，她垂眸，以上帝姿態俯視着面前人的狼狽。

空氣霎時陷入一片死靜。

短短几秒鐘時間，張雲仙身後的小跟班們臉上紛紛褪去剛才的囂張。反而還有些防備的退後半步，大家都還是高中生，在真正強勢面前，始終還存有涉世未深的怯懦。張雲仙活了那麼久從來沒有受過這般羞辱，她忍着痛，從緊咬的牙關中緩緩吐出幾個字來。

「你等着…」張雲仙緩緩站起身，熊熊怒火在她瞪大的雙眼瘋狂燃燒。她脫下校服扔到一邊，面容兇狠。正當張雲仙準備上前反擊時，蘇念安不緊不慢掏出褲兜里的手機展示在她面前。手機屏幕亮起，只見屏幕上顯示着正在通話中。上方那串偌大的「110」數字，如猝不及防的洶湧洪水，徹底澆滅了張雲仙的氣焰。她身後的幾個小跟班，臉上的膽怯慌亂更是無處遁形。張雲仙在這刻始終不肯失了大姐大的風範，她冷笑一聲，用口型向蘇念安說：「你有種。」隨後她回頭朝身後的小跟班們一個示意，撿起校服大步離開巷子。幾個女生不甘落後，逃命般接連小跑離開。

待她們徹底走遠後，蘇念安把電話掛斷，將手機揣回兜里。那幾人不知道的是，這個所謂的「110」，不過是蘇念安的另一台手機。只不過她把那台手機號碼備註改成了110，以備不時之需。

巷子一片寧靜。

若不是牆角還站着先前那個瑟瑟發抖的女生，這裡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蘇念安掃了那個女生一眼，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要離開巷子。

女生小跑追上蘇念安的步伐，圓溜溜的黑眸里沒了先前的膽怯，只剩對面前的崇拜與感激。

「謝謝你，蘇念安。」

她當然知道蘇念安的名字，畢竟她是蘇念安的同班同學。而且蘇念安今天才剛來到自己班，上台介紹名字時的漠然模樣令她印象深刻。

「沒事。」

蘇念安淡淡說著，步伐絲毫沒有放慢。女生比蘇念安矮半個頭，走起路來自然比蘇念安少了些速度上的優勢。況且蘇念安的步伐像風，令女生追得吃力。

「我叫雲溪。」

雲溪積極道出自己姓名，揚起的嘴角邊還摻雜幾分小女生的欣喜。全然沒了先前被欺負的模樣。

「不回家？」

在快走到巷口時，蘇念安停下腳步開口道。雲溪急忙剎住腳，險些撞上蘇念安後背，她慌亂退後幾步，看向蘇念安的目光帶着幾分試探。

「抱歉……」雲溪低下頭，無處安放的雙手只能小心翼翼攥着衣角。然後她又抬起頭來，圓圓的雙眼笑得微微眯起。

「那我們明天見！」

說完這句話後，雲溪就像面對自己心儀男生的小女生，帶着滿臉嬌羞，繞過蘇念安小跑離開。

蘇念安自小以來讀過的學校很多，見過的人也數不勝數。但云溪剛才面對她的模樣，她還是第一次見。正當蘇念安離開巷口朝回家的方向走去時，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從身後不遠處響起：「剛剛打的不錯。」

蘇念安一回頭，就看到不遠處牆邊倚靠着一抹高大身影。男人將手中的香煙碾滅在垃圾箱里，微挑的眼尾滿是打趣。他微微側頭看向愣在原地蘇念安，懶懶道：「練過？」

熟悉的面龐，令蘇念安有種恍如隔世的錯愕。她完全聽不到男人在說些什麼，她此刻僅有的，只剩兵荒馬亂。

和記憶中那張青澀少年的臉龐重疊，短短兩秒，塵封記憶在蘇念安的腦海里潮起潮落。雖過去多年，但蘇念安還是一眼就能認出面前的男人是誰。

儘管他現在……不再是少年。

顧帥見蘇念安頓在原地沒有反應，便直起朝蘇念安走去，幾步的距離，卻漫長過了幾個世紀。直到顧帥停在蘇念安面前，優越的身高輕易將蘇念安壓在眼底。

蘇念安這才緩過神來，她微微抬頭，先前臉上的慌亂失措全然消散，僅只剩下倔強。

七年時間，將面前的男人的五官雕刻的立體成熟。自幼就出挑的身高，令他如今妥妥成了一個衣架子。僅是簡單的衛衣西褲，就令他整個人看起來瀟洒又風流。

「好久沒見，一起吃頓便飯？」

顧帥一說話，蘇念安就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調男士香水氣息。

「不了。」蘇念安到現在都還沒緩過神來，一切慌亂錯愕，一切情緒洶湧，都化作口中故作鎮定的短短兩字。

「確定？」

顧帥矜貴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或是沒有料到面前人會這般回應。

恰是日落之時，身後餘暉掃幕他的精緻輪廓。在光影的模糊下，曾經十七歲少年的青澀面龐在蘇念安的腦海里頻頻閃過。

蘇念安「嗯」了聲轉身就離開，她走得很快，生怕步伐里會露出什麼破綻。她只是認為八竿子都打不着關係的人，沒必要過多理會。

顧帥跟了上去邊說道：「你一個人住在西區，對吧？」

話一說完，蘇念安停下了腳步，回頭用不客氣的語氣問：「你怎麼知道？」

顧帥的腳步也隨之停下，或是怕惹得對方不悅，他後退半步拉開彼此的距離。蘇念安的變化是他沒有想到的。曾經心甘情願想要當他的跟屁蟲，想盡辦法要討好他的妹妹，如今講起話來毫不客氣。

想想也對，畢竟人總是會變。曾經被他一直欺負的笨蛋妹妹長大了。出落的高挑輕盈，嬰兒肥也褪去，分明精緻的五官散發著淡淡的清冷氣息。

顧帥笑了笑:「是你媽打電話給我，讓我多照應你一些。」

原來他這些年都在A市

蘇念安不由得有些責怪母親，都七年過去了，為什麼還要麻煩一個近乎陌生的人來照應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蘇念安說著，迴避過顧帥的直白目光，莫名的彆扭令她心跳從始至終慌亂至極。

「十七歲……」

顧帥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樣，隨後緩緩說道：「確實不是小孩了。」

蘇念安愕然，一時間啞口無言。

在她的印象中顧帥從未關心過自己，無論成績還是生活，她都像是顧帥身邊的透明人。有時她希望顧帥能記住有關自己的某些東西，哪怕只是生日也好。所以她在顧家過的唯一一次生日，許下的願望就是希望顧帥能記住自己的生日。記住自己長到了幾歲。因為那時她當單純覺得，只要自己長大了，哥哥就會多關心自己一些。

蘇念安沒有回話，於是彼此間陷入一陣怪異的沉默。

顧帥就這麼用毫不掩飾的目光打量面前的女孩。她隨意披散着濃黑長發，凌亂的中分碎發隨風拂過白皙臉龐。加上一身寬鬆校服，顯得蘇念安整個人鬆弛而慵懶。她這些年到底經歷過什麼，怎麼17歲年紀小小的，卻絲毫不見高中生該有的青澀稚嫩。顧帥心想着，幾乎忘卻兩人間的沉默已經持續了半分鐘之久。

直到蘇念安開口：「你不用聽我媽的話，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隨便你吧，現在先跟我一起去吃飯。」

「不了，我要回家。」

蘇念安不願再多停留，淡淡留下這句話後，幾乎毫不猶豫就轉身快步離開。

這次顧帥沒有追上來，只是朝着那抹單薄身影說道：「那我下次再來看你。」

蘇念安沒有回話，只管將步伐加快，將顧帥狠狠甩在身後。

因為是一個人住，蘇念安的住的公寓空曠又冷清。就簡單的一室一廳，除了傢具和生活用品，再無其它多餘的東西。回到公寓後蘇念安扔掉校服外套，疲憊地躺進柔軟沙發陷入了沉思。

她不禁回想起剛才顧帥說的那句話「那我下次再來找你。」

說不出來什麼感受，總之沒有期待。她仍然記得七年前分別時，顧帥的一句「等我。」明明只是簡短的兩個字，她卻記了很多年。在剛分別的那一年中，等待的執念最為強烈。後來隨着時間推移，那份執念逐漸轉淡，卻化為塵霧，毫無縫隙地投入她的寸寸生活。現在她覺得，那隻不過是哄小孩的玩笑罷了。

而且蘇念安一想起顧帥的曾經對她做過的種種「惡行」，就對這個壞哥哥全無好感可言。是啊，他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壞哥哥。小時候他讓蘇念安去做的事情，蘇念安從未拒絕，反而還像狗腿子一樣天天跟在他身後。是因為怕他生氣，更是想討好這個共處同一屋檐下的哥哥。

在蘇念安還很小的時候她父母就離了婚，從那時起，李希林就獨身一人帶着她開始各處輾轉。李希林換過很多男朋友，而顧林不過是其中一個。但要搬進另一個人的家倒是第一次。所以在搬進顧家的第一天，蘇念安就單純以為自己真的有家了。殊不知，那只是她輾轉人生的微小一環。

但在顧家的那一年，卻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間。蘇念安至今不知道李希林為什麼要和顧林分開時間久了，她也不再在意。離開顧家後，李希林又帶着蘇念安各處輾轉，換了一個又一個男朋友，換了一座又一座城市。所以蘇念安才會頻繁轉學，從最開始的迷茫膽怯到現在的平靜。

直到一年前，李希林拿着結婚證到蘇念安面前，聲稱自己終於找到了真愛。而蘇念安只是表面祝福，實則內心早已麻木不仁。她不知道李希林是否真的已經找到真愛，但她跟那個男人結了婚倒是事實。儘管蘇念安連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姓金，便一直稱呼他為金叔叔。李希林和金叔叔開開心心結了婚，並決定居在B市，就連蘇念安要讀的學校都已經聯繫好。

結果蘇念安卻說要自己一個人來隔壁的A市讀書。畢竟她不想和毫無血緣關係共處同一屋檐下，她會覺得不自在。反正離得也不遠，而且蘇念安已經是十七歲的大姑娘了，和不太成熟的男人住在一起也確實不好。於是李希林糾結幾天後就應了下來，蘇念安也沒想過李希林會拒絕，畢竟從小到大李希林對她管的很松。再加上她比較聽話，李希林也不會有太多擔心。但李希林會聯繫顧帥，是蘇念安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

第二天雲溪一大早就等在校門口，她一看到蘇念安的身影就小跑上前。然後將自己特意早起買的早餐遞到蘇念安面前。

「這個……是早餐，給你買的。」雲溪語無倫次說著，臉頰兩邊染上淡淡紅暈。

「多少錢？」

蘇念安正要從書包里掏錢，卻被雲溪制止。

「不用錢！就是……作為你昨天幫助我的謝禮。」說完，雲溪將早餐一把塞進蘇念安的手裡，緊接着轉身快步走進學校，絲毫不給蘇念安拒絕的機會。

蘇念安愣在原地，看着手裡熱氣騰騰的早餐，竟覺得有些燙手。對於蘇念安而言，適應新環境並非難事，因為她不論在哪兒似乎都是獨來獨往。她的過去並不快樂，有時她甚至覺得周圍一切黯淡無光。好像置身於一片失色世界中，周圍的悲喜都與她無關。以至於她每一次轉學，新環境的同學都對她是十分好奇，但又因為她漠然的面色敬而遠之。到最後同學們都漸漸習慣她就是這麼個人。甚至有些人還未來得及了解蘇念安，她就默默消失在還未熟絡的環境中。

蘇念安新轉來的班級還算熱情，一下課班裡的小女生就在課桌圍作一小團。低聲討論要不要多照顧一下新同學。

「問她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衛生間？」其中一個女生提議道。對於學生時代的女同學而言，結伴一起去上衛生間，無疑是培養感情的最好方式。這就是為什麼每次下課，女衛生間都擠爆人的原因。女生們小心翼翼回頭望去，就看到蘇念安獨自一人坐在座位上。

沒有看書，也沒有睡覺，就這麼側頭靜靜望着窗外隨風搖曳的樹枝。和周圍喧鬧截然不同的畫風，那麼的格格不入，卻又那麼的脫俗。

「確定要去嗎？她看上去很冷漠的樣子，會不會罵人啊？」話一說完，幾個女生都紛紛陷入沉思。但還沒等到她們行動，蘇念安就從座位上站起，徑直朝教室門口走去。幾個女生立刻換了個話題，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直到蘇念安從她們身旁經過，帶過一陣輕盈的風，以及空氣中殘留着淡淡洗衣粉清氣。

「她好像去哪兒都是一個人，好可憐啊。」

她們望着蘇念安漸行漸遠的身影，不由得感嘆道。

「很正常啊，畢竟人家剛來嘛，又沒有認識的人。」

話一說完，幾個女生就看到雲溪小跑着追上蘇念安的背影，嘴裏還喊着「等等」兩個字。空氣陷入一陣詭異沉默，幾個女生相視無言，彼此都心照不宣。

在聽到呼喚後的蘇念安回頭，步伐卻仍不肯放慢。

「蘇念安，你要去哪兒？」

「去衛生間。」

「那我陪你去。」

「不用……」

蘇念安只覺得有些無語，長時間脫離群體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