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月謝妄》[魏昭月謝妄] - 第3章

魏昭月嘆了口氣:「我在外求學多年,一直沒能得空回家,不能在長輩膝下侍候,實在不孝,所以……」
徐大郎以為他擺譜了半天終於曉得要給他爹娘示弱了,頓時挺起了胸膛,鼻孔里噴着氣,打算替他爹娘教訓兩句。
「——所以,勞煩堂兄回去告訴大伯,沒事多替我在我爹墳前燒兩柱香。」
徐大郎差點咬到舌頭,半天道:「有的有的,這幾年你不在,我都把二叔當親爹一樣孝敬的,每年清明都給他磕頭……」
魏昭月甚是滿意地點頭:「嗯,多磕幾個。」
「還有,我娘那頭,也煩請大嬸看顧着些,我姐姐她們如果有婚事也把婚期定晚一點,等我回去看了人再做定奪。」
徐大郎差點脫口而出,你娘帶着一家子不知跑到哪兒享清福去了,丟下你一個,還看顧個鬼!
可爹娘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告訴老六這事,話在嗓子眼兒轉了幾轉又咽下去了。
「應該的應該的,不過這回去路上……」
徐大郎捏了捏空空的袖筒。
魏昭月一笑,拿了二兩銀子給他:「大哥慢走,走東門,西門那頭有賭坊,花樣稀奇得緊,你別賭癮又犯了。」
「不會不會……」
徐大郎收好錢,目光定在魏昭月臉上,幾年沒見這個堂弟了,他長開了,變得更加白白嫩嫩,這小模樣水靈得,像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魏昭月沒去理會他異樣的眼神,轉身就走了,走了十來步身後就傳來了殺豬般的慘叫聲和惡犬的狂吠。
「早說了,別走西門嘛。」
魏昭月挑了下眉毛,輕輕一笑。
中解元是去年秋天的事,現在才來恭喜,無非就是看黃老闆生意黃了,眼見再拿不到好處,這才又想起了隔房的侄子。
時隔多年,徐家人還是無利不起早的嘴臉。從前可以把他像野狗一樣攆來攆去拳腳相向,現在需要他了,就假裝過去一切從沒發生過笑嘻嘻地貼上來吸他的血。
很好,吸就吸吧,他的血,有毒。
進京的時間定在明日,魏昭月還有東西要收拾,剛要回屋邢夫子身邊的書童找來了。
「魏昭月,夫子找你!」
邢夫子是個六十多歲的乾瘦老頭,蓄着飄逸的美髯,一身灰布長衫。魏昭月小時在縣學就已認識他了,得他徐多照看,是以一向很敬重他。
邢夫子招呼魏昭月坐下,挪了杯茶到他跟前,問道:「聽說你明日上京?」
「是。」
「東西都收拾好了?」
「都好啦。」
「雇的馬車?有無人同行?」
「陸家商行正好要進貨,陸同窗說可以捎帶我一程。」
他口中的陸同窗家中行商,去年沒有中舉,此次跟着鋪子去跑商,其實就是為看科舉去的。此人為人熱忱,跟魏昭月關係極好。魏昭月中解元後他到處吹噓宣揚,跟他自己考中了一樣。
「這小子除了讀書不行,其餘倒還靠譜。」
邢夫子端肅持重,可也像所有這個年紀的老人家一樣嘮叨,又問了徐多大大小小的事,魏昭月不厭其煩一一答來。
「你還不到十五歲,這個年紀中了解元已是絕無僅有,就是過三年再去考會試也比大多數人要小得多,本可不必這麼著急。不過……」
邢夫子看着面前還一團孩子氣的學生,微微嘆了口氣。
「既然你想今年考,我也不會攔你。」
換作是別人想要十四歲就考進士,他必要指着鼻子罵一句沽名釣譽,但魏昭月他卻不會多為難。
畢竟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親眼見過徐家的叔伯凶神惡煞堵在書院門口要抓侄子去賣掉,還不到八歲的魏昭月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被徐家母親拉着腿,從學堂一直拖到街上,謾罵,毒打。
那時的魏昭月臉上身上每日都有新的傷,丁點大的孩子,就要日日節衣縮食工讀兩不誤,每月把攢下來的幾錢幾文拿回家好換得繼續讀書的機會。
別人的孩子想盡辦法地裝病逃課不上學,而這個孩子卻寧可忍飢受凍也要留在書院。
回家也要餓。
他這麼說。
這孩子艱難長大,受的苦非常人所能承受。作為先生,他不會也不該阻止他把握住從一個那樣的家裡解脫出來的機會。
邢夫子開始說起會試的種種關節和準備,不知不覺越說越多,等到茶壺空了憋不住要去更衣才止住了話頭。
「你燕先生也在京城,若他有什麼照拂不到你的地方,你就去找王驥安王翰林,他是我的故交。」他抽出一封信,「這封信你帶在身上,他會照拂你的。」
魏昭月接過信看了看上面的字跡,一如夫子本人的古板,但他卻感到十分親切,沒忍住撲過去抱住了邢夫子,在他肩頭拱了拱。
「夫子真好!」
他抱完就跑,邢夫子臊得鬍子都翹了,指了指,哼哼唧唧地罵不像話。
魏昭月一路小跑回去,路上碰見徐多同窗,個個笑嘻嘻地沖他打招呼。
「小學兄,明兒走了罷?」
「沒考到狀元不徐回來啊!」
「小解元這麼俊,別叫人榜下捉婿了去啊,你是我定的妹夫……」
魏昭月早已習慣了同窗們友好的調侃,便仰臉一笑。
因為年紀小,臉還是肉肉的包子臉,讓人想掐一把的瑩白嫩滑,然而黑亮的眼睛彎彎,一雙卧蠶飽滿,眉目間已見嬌艷之色。
同窗們看得一呆。
「我怎麼覺得魏昭月越長越好看了呢。」
「他不是一直很好看嗎?」
「我說的是女孩子那種好看。」
「我小時候在胥縣縣學見過他,他從小就長得像小姑娘,不過那時他整天青鼻腫臉的,看不清楚樣貌。」
「為何呀?」
「你們還不知道吧?」
說話的人壓低了聲音。
「魏昭月他爹嘴歪眼斜還跛腳,生得奇醜無比,與魏昭月沒有半分相似之處,大家都說魏昭月其實——是奸生子!」

「什麼?!」
「這話可不興亂說!」
「天地良心!我可沒有信口雌黃!我聽說啊,魏昭月他娘年輕時候經常帶着他偷偷跑到縣城,去私會男人,還被人抓包過,後來她就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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