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天宮而來》[他從天宮而來] - 第四章 一命相連,李字加冠

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所期待的一切都會如同泡影一般散去,那些最為珍視的,並且為之努力的,都不例外。

不知道認同此理之人是為幾何?但默默經歷者卻不勝枚舉,有樂在其中者便會有深陷泥沼者。

權傾朝野的首宦趙英此刻就站在台階下,雙手籠袖,抬着頭,面色凝重的看着的台階之上,祖師祠堂外的兩人。

許岳一手扶着癱坐在地,嚎啕大哭的魏子庚,一手握緊了瀝血長槍,沒有說一句話。他明白,這時說任何話都是無濟於事,這件事只有靠他自己走出來。

魏子庚身後背着一柄長劍,曾經裂紋遍布的劍鞘在經歷一次次廝殺後變得光滑如新,山川日月,花鳥魚蟲好似活物,栩栩如生。

此刻,那柄曾經伴隨蘇乞兒出遊江湖,如今又跟隨魏子庚北歸凈靈的山河劍,此刻似乎也是在哭泣一般,顫鳴不已。

遲來的秋雨,總算到了。

或許在等待這一戰的落幕,能夠讓天地罡風,濕雷之雨來沖刷這漫山屍骸與一切終成空的悲涼。

魏子庚止住哭泣,抬起頭看着天空,思緒萬千。

「又是一場雨,江湖的風雨總是來的這般準時啊。」

司禮監掌印太監趙英重新閉上眼,不忍再看,想到了某些事,他搖了搖頭,獨自嘆息道:

「哎,這個少年,他原本不應該承受這些的。」

他不應該承受這些?

是的,他不應該承受這些。

原本的他會有一個無數人羨慕且望塵莫及的家室。

父親是天下第一武夫,手握大黎重兵,坐鎮燕雲十六州且世代承襲燕王爵位的季城,母親是文聖欽定傳人,有望以女子身入文廟的女先生。

如果沒有那個意外,或許他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紈絝,亦或者是一位手握書卷的儒雅翩公子,但絕對不會是如今這副模樣。

青梅竹馬慘死面前,摯友也離他而去,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卻是連面也見不得,當他帶着一線希望,在江湖經歷種種之後來到齊雲觀,甚至於沒能夠讓母親見妹妹一面,卻終究成了為其送魂返天而去。

一場雨下了近兩個時辰,濕冷之氣侵入骨髓。

魏子庚用力撐起身體試圖站起來,一旁的許岳急忙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兩人相視一笑,並未多言。

這一笑,魏子庚的勉強盡掛臉上。

「許岳,走吧,那裡還有人等着我們呢。」

亦步亦趨來到趙英面前,這位首宦近臣雙手籠袖,迷眼微笑,微微一拱手。

「兩位少俠請,馬車就在山下。」

白雲山腳下停着一輛奢華至極的楠木馬車,車身金絲滾邊,車圍均用明黃雲錦布鋪就,四檐掛金鈴,檀香裊裊娜娜,有安神明目之功效。

見到這輛馬車,許岳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即便是當初在陵州城見到平湖山莊程老爺子的馬車,相比眼前這輛也是差了一籌。

馬車內,魏子庚盤腿而坐,白漣長刀與山河劍疊放於膝前,目光則看向馬車外的山景。

這裡的一草一木他都要記在腦子裡,因為此地有他的娘親。

許岳此刻則是有些坐立不安。

莫要看他平時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口中甚至是揚言「只要他看着不喜歡,哪怕皇帝老兒他也不放在心裏」的話,可當真的有一天要進宮面聖,而且還是在闖下這番彌天大禍的情況下,心中難免惴惴不安起來。

一旁魏子庚這是看出他的擔憂,出聲說道:

「不必擔心,若皇帝陛下真的有意問責此事定然不是這番待遇,車外那位是如今大黎第一武夫,要抓我們雖說不是手到擒來,但也絕非難事,屆時恐怕會是五花大綁,哪裡來這般奢華馬車給你坐。」

這一番話倒是讓許岳心安了不少,開始四下打量起這馬車內的布置。

「真的沒想到,一輛小小的馬車內居然能夠放下這麼多東西。」

馬車內鋪設名貴狐皮,正中方有大座,明黃鵝絨席被異常順滑,書案上擺放着各家典籍,書案旁高豎近三尺的香爐,燃燒着名貴的沉鯨化仙香,煙霧裊裊。

「小小的馬車?這隻怕是皇帝的龍攆。」

魏子庚聽到許岳的形容,哭笑不得。

馬車逐漸駛進皇城,守城士卒見是龍攆,駕車之人更是如今如日中天的司禮監掌印太監趙英,期間無一人敢攔,俱是低頭請安。

馬車直奔乾坤殿而去,稍微小憩片刻的新康帝李岱在接到趙英回宮的消息便早早的來到乾坤殿內等待。

乾坤殿外,趙英攔下欲與魏子庚一同入內的許岳,說道:

「許少俠請移步偏殿等待,那裡自會有人伺候。」

許岳看向魏子庚,後者拍了拍他的肩膀點了點頭。

「你去那等着就好,有什麼好吃的糕點和好酒別忘了全帶走,我們路上吃。」

「好,我一定把這葫蘆裝滿美酒,我等路上喝。」

說完便被一旁等候已久的仕女帶去了乾坤殿旁的偏殿,魏子庚也是跟上了趙英的步伐。

「咱家有句話還是得提前與魏少俠說一下的。」

「哦?趙公公但說無妨。」

玉道之上,趙英與魏子庚說道:

「這麼多年過去,其中是非對錯,想必魏少俠心中也有一二,逝者已逝,生者當勉,有些話可說,有些話是萬萬說不得的。」

「趙公公且安心,在下自有分寸。」

自乾元門至乾坤殿的玉道不過百丈距離,但這百丈卻讓魏子庚覺得尤為長,來來往往太監侍臣,見到趙英皆低頭彎腰行禮,而後者也都會微微點頭示意,若非魏子庚見識到他那一拳的威力,恐怕真的會將一旁這對誰都會笑臉相迎的趙英當做好說話人。

「司禮監掌印趙英攜遊俠兒魏子庚覲見!」

來到乾坤殿外,趙英朗聲說道,不一會兒,一個年輕宦官便匆忙踱步而來,對着趙英躬身行禮後,臉上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魏子庚,隨即開口朗聲說道:

「宣司禮監掌印趙英,遊俠兒魏子庚,遊俠兒魏子庚可佩刀入殿。」

聽到這道旨意,相比較魏子庚的疑惑,一旁的趙英則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佩刀上殿?陛下這是對他的補償?」

拋開心中所想,趙英帶着魏子庚進入乾坤殿。

由明黃綢緞鋪設的大案前坐着一位中年人,他人就坐在那裡,看着魏子庚時,臉上甚至帶着些許笑意。

「草民魏子庚叩見陛下。」

「嗯,平身吧。」

兩人跪地叩拜後,趙英一如既往的站在黃綢大案旁,低垂着腦袋,雙手籠袖,一言不發,而魏子庚卻是一人在黃綢大案前,與新康帝李岱相視而立。

「魏少俠,陵州城外一別已有三年,少年別來無恙。」

魏子庚這才注意到,站立在新康帝一旁的孫仲景。

「一切尚可,孫先生別來無恙。」

有熟人在場,原本頗為壓抑的氣氛一瞬間便緩和了許多。

「孫先生當年托在下將張小醫師帶出富嶺村妥善安置,只是之後在下旅途頗艱,只得交由平湖山莊幫忙照看,無奈張小醫師終究離開了平湖山莊。」

當初在江南,孫仲景以承接下魏子庚自身因果為交換,讓其幫忙保自己弟子一命。

自富嶺村,魏子庚等人與瓊霞宗清福子柏真流一戰後,孫仲景弟子張若鏡便跟隨其平安的回到了平湖山莊,但在魏子庚等人走後,張若鏡便也挎着藥草出門行醫天下了。

「我那弟子倔的很,只要是他認定的事,不論別人與他作如何說都是無用,這點倒是與魏少俠你很像。」

一別已近四年,雖然魏子庚與這位孫仲景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但他對與孫仲景的印象倒也不差,在這特殊的場合,見到一位熟人,倒也是非常欣喜。

新康帝咳嗽了兩聲,聊的近乎忘我的兩人這才緩過神來,此刻自己是在乾坤殿,御書房內。

「你們先退下吧。」

趙英與孫仲景等人係數退到了乾坤殿外,殿內只有新康帝李岱與魏子庚兩人。

殿外,孫仲景與趙英並排而立,前者看着這微微彎腰,雙手籠袖,雙眼微眯看着遠方的趙英說道:

「接下來陛下與魏少俠所談之事定然會涉及京城披甲案,趙公公難道不擔心陛下的安危嗎?要知道以如今魏少俠的修為,只怕即便是趙公公你,站在門外也無法確保陛下安全吧。」

「不必擔憂,我不過是明面上的高手,難道孫先生沒有發覺,今日乾坤殿內少了一人?」

孫仲景略一思考,腦海中立馬便浮現出一個身影。

「嘲風衛都梁總衛,柳青河?」

「正是。」

司禮監掌印趙英依舊面帶微笑,永遠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他繼續說道:

「一位上三境的劍修,即便是對上李滄瀾,柳青河他依舊有一戰之力,更何況還是在十步之內保護一人性命。」

嘲風衛梁都總衛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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