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將書本重重拍在桌子上，慍怒地看着那個起鬨的男生，說：「你是不是已經把這首詩背熟了？」

男生看着楚側柏臉上的怒意，知道自己一下嘴快說錯話了，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說：「沒有沒有，老師我錯了！」

楚側柏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勉強笑了笑說：「現在沒背熟沒關係，你課下多抄五遍交來給我，我再抽查你背誦」

男生哀嚎一聲，蔫在了座位上，教室又是發出一陣大笑。

楚側柏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的，上課時收斂了情緒，下了課卻總是心緒飄散的模樣。他昨天在十里街看到了林知許和他的大哥一起去買桂花酥。他看見了他們所有的接觸，看見了他們走出糕點鋪之後的那稱得上親密的舉動。

他不是故意偷看的！他只是恰好經過，看見林知許差點摔倒，他急的差點衝上去，但是最後扶住知許的並不是他，而是他大哥。

然後他們並肩前行，楚側柏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之後的場景他都看在眼裡。他知道了林知許喜歡吃桂花酥，但當他看見他大哥就着林知許的手吃下那塊桂花酥時，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明明正值盛夏六月，他卻覺得那時有一陣秋風吹過，心隨着那陣風瑟縮了一下。

楚側柏看着他們的背影，嫉妒像洪水猛獸向他襲來，將他吞噬。對林知許的喜歡的種子已經深根種下已久，如今長出枝丫，瘋狂流竄於楚側柏的四肢百骸。

明明是他先遇見林知許的，他大哥之前分明那麼討厭林知許，為什麼現在又要來接近他？何況，他已經有未婚妻了。從小到大楚側柏都不曾與楚霄雲爭過任何東西，他知道他庶子的身份也沒有能力和楚霄雲爭。但林知許，他不想讓，無論是誰。

流雲緩動，夕陽西下，餘暉漸漸退卻，繁星綴上夜幕。

楚側柏下了課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向了另一條已經爛熟於心的路。

他走到那間熟悉的四合院門前時突然緊張起來，他無數次的繞道經過這裡，沒有勇氣去敲開那扇門，也沒有理由去見那個人，每每來到這裡都是期待着一個短暫的偶遇。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林知許的場景，與在北平林知許的首場登台一樣，一樣的令人驚艷。

那時候楚側柏好不容易說服楚老爺同意他去江南揚州的一個名師那裡聽學。他沒有什麼偉大的志向，他不想像楚霄雲一樣進入官場，左右逢源。他想用知識去改變自己的命運，他覺得用知識一樣可以報效國家。

那日下學的早，他打算去嘗嘗揚州的小吃，他走去了不常去的小吃街，路過一間茶樓，人聲鼎沸，都在呼喊着一個人的名字——林知許。

楚側柏很少去過茶樓，糕點鋪倒是常去，他愛吃糕點。不知道是因為對那個叫林知許的人的好奇還是因為對茶樓的好奇，他走了進去。

楚側柏站在最後面看着，台上是身着羅衣，頭戴朱釵，妝容映麗，身姿婀娜的林知許。他一抬眼一投足，一曲《牡丹亭》娓娓道來，引得滿堂喝彩，也撥動了楚側柏的心弦。

他從未如此着迷於一個人，自從看了那場戲之後他整個人宛如瘋魔一般，日日念着他在戲樓看到的那張臉，卻又不知道那個人妝容下的真實面貌。一番尋找之後，他得知他痴迷的那個戲子是江南現在當紅的梨園名角兒，叫做林知許。

還沒來得熟悉，僅有過幾次交談，楚側柏就回到了北平，從揚州回來之後楚側柏萎靡了一段時間，世界之大，人海茫茫，也沒有聯繫方式，如何能再相見。

也許是老天爺在幫助他，不過一個星期就傳來了名角兒林知許受邀來北平首演的消息。楚側柏歡喜的一夜無眠，第二天火急火燎地去買票。他一向沉穩，做了教書先生之後更是有種年少老成的氣質，那是他少有的幾次處事不那麼淡定。

此時站在那扇熟悉的門前，他的手握起又鬆開，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敲響了門環。

幾秒後門被打開，開門的小廝認出他，疑惑道：「楚二少爺，有什麼事情嗎？」

「知許…你們少爺在嗎？」楚側柏問道。

「在的，少爺正在沐浴。楚二少爺不妨先去前廳稍等一會兒，我去和少爺通報一聲」說完將楚側柏請引到了前廳，又斟了一杯茶放在他前面，便退下了。

不過一會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楚二少爺突然來訪，是有什麼急事嗎？」

楚側柏聞言一下子站起身來，看見林知許款款跨過門檻走進屋來，臉上帶着常見的疏離淺笑。他一身木槿色的長衫，溫柔得體，脖頸處的肌膚白皙如美瓷，一頭短髮半濕着，走近了隱約能聞到沐浴後清香的味道。

他所有醞釀好的話彷彿都消散在這清香的味道中，一時不知如何開口，直直地看着林知許。林知許看着他怔怔的樣子，還以為他在半路上被人劫了錢包，忙道：「不要着急，先喝點水」

說著斟了一杯茶遞給楚側柏，誰知楚側柏卻直接握住了他伸過去的那隻手。林知許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了，水杯差點掉在地上，眉眼皺在一起，用力想將手抽出來，「楚二少爺，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說，不至於動手…」

楚側柏卻更用力地將他的手攥緊，沉聲道：「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

林知許看着楚側柏如墨般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凝視着他。看見他眼底要溢出的炙熱，林知許感到手被攥的生疼，不知所措道：「你先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下一秒卻被一把扯進他的懷抱里，林知許的下巴狠狠地磕在楚側柏的肩膀骨上，疼地低呼一聲，手上的水杯噹啷掉在地上，碎了一地，茶水四濺。

楚側柏像個癮君子一樣靠在林知許的肩頸深深地嗅着，緊緊摟着他，嘶啞低沉的聲音在林知許耳邊響起：「知許，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