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一步掛斷了電話。

「小兔崽子掛的還挺快……」他盯着屏幕好一會兒，垂下胳膊把手機隨意丟到地毯上。

又躺了近半小時，他撐起身子踉蹌着走去廚房燒水。孟瑤靠在灶台邊，思想放空地聽着壺裡「嗚嗚」的聲響。

「滴——滴——」

手機的聲音在廚房外響得厲害，提示屋主有人按了別墅外的門鈴。孟瑤以為是秦知舟來送手鏈了，也沒管手機，踢踏着拖鞋去開門。

「幹嘛費這勁跑一趟啊？跟你認識這麼多年了我又不差這一條鏈……」

孟瑤啞着嗓子語氣怨念地叨叨，看清門後的高大身影，他傻在了原地。

「祁渙？你……」你怎麼在這？

「我昨天晚上發你消息，你沒回。」祁渙率先打斷了他的話。

「……啊？」

「今早打了你兩個電話，你也沒接，出於安全考慮，我就找過來了。」

「……」

孟瑤眯着眼，虛浮地靠在門邊，大腦緩慢回憶着醉酒前發生的事情。

自己從昨晚七點多開始，就一直跟朋友拿着手柄打雙排，之後喝了個天昏地暗，手機被他隨手丟在茶几底下，一個多小時前才拿起來。祁渙發的那幾條消息，估計被他跟雜七雜八的推送消息一鍵清理掉了。

不對，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祁渙怎麼找到他家的？！

孟瑤愣神的間隙，祁渙注意到他全身都在發抖，面色慘白如紙，一手扶着門，彷彿下一秒就要站不住。

「孟瑤，不舒服嗎？」祁渙眼尖地發現他的情況不太對。

「啊……是，昨天睡得晚，沒……咳咳！」

孟瑤一句話沒說完，突然側過身去掩上口鼻劇烈地咳嗽起來。祁渙抬手摸上了他的頸側，掌心傳來的滾燙令人心驚肉跳。

「怎麼燒得這麼厲害？」

「沒事，就是有點着涼……咳！祁董找我什麼事？」孟瑤氣若遊絲道，整個人病懨懨的。

「進去再說，你現在需要吃藥。」

祁渙往前走一步，順手帶上了門。隨後雙手搭在孟瑤肩膀上，把眼前人一百八十度調轉了方向，推着人往裡走。

孟瑤全身沒勁，話也沒力氣講，也就順了他的動作，腳步虛浮的從玄關走到客廳。

別墅的主人喜好重奢，光外形看起來就像個小城堡，屋內採光極好，裝修的主色調以白金色和香檳色為主，明亮通透。牆上的浮雕刻畫的精美絕倫，傢具擺設的色調也與屋內裝修呼應，部分物件兒花紋繁複卻不花哨，浪漫中帶着些許華麗的腔調。

進門的客人總會從心裏感嘆這間屋子就像一件寶貴的藝術品，然後對主人的品味發表自己的讚美。只可惜現在無人有心思關注這棟別墅的奢美。

祁渙把人安頓在沙發上，輕聲細語地詢問：「藥箱放哪了？我幫你拿。」

孟瑤難受地閉着眼：「別找了，我現在吃不了葯……」還沒說完就迷迷糊糊的往前傾，嚇得祁渙趕忙上前，伸出胳膊一把攬住他的腰。

「你都這樣了還不吃藥，一會兒燒傻了怎麼辦？！」祁渙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

「我喝完酒十二小時沒過，這個時候吃藥下去就不是傻的問題了。」

「喝了多少？」

「唔……八九瓶……應該？不止吧……昨天玩瘋了都……」

「……」

祁渙臉色暗下來，盯着孟瑤精神萎靡又掰着手指數着自己昨晚到底喝了幾瓶酒的模樣，終是被氣笑了：

「戰功顯赫啊孟老闆，你是不是打算酒後升仙？」祁渙把孟瑤放倒在沙發上，又脫下西服外套蓋在他身上。

「我去給你煮解酒茶。」

「哎別……咳！」

孟瑤聲音啞的厲害。開什麼玩笑，哪有讓客人伺候主人的道理？傳出去他得被人戳斷脊梁骨。

祁渙無視他的話，徑直走進廚房。熱水壺裡的水早已燒開，通過壺嘴往外冒着白色的熱氣，旁邊還放着一個洗凈的電煮鍋。

灶台乾淨得反光，別說食材了，連案板刀具都沒多少使用的痕迹。

他拉開其中一個冰箱，裏面存放着高檔紅酒，其中不乏Romanee Conti和Petrus等一些頂級品牌，另一個冰箱同樣如此，不過放的是啤酒和一些名貴洋酒。

三個冰箱兩個半存酒，冷凍層除了幾個凍着冰塊的模具，什麼都沒有。

剩下的兩層放着水果牛奶，煉乳蜂蜜，還有幾包芝士片和抽真空的即食火腿片，以及一袋拆開且即將過期的全麥吐司麵包。

祁渙陷入片刻的沉默，如果說他剛才只是臉有點臭，現在是徹底黑成了炭。

難怪體質這麼差，喝個酒都能發高燒，敢情一個富家少爺兼集團總裁天天吃這麼湊合沒營養的東西？真的打算成仙了？

廚房外，秦知舟暢通無阻地走到了孟瑤面前，把一個盒子放在茶几上。

「東西給你送來了，外面的大門都不關，也不怕進賊……咋回事孟哥？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啊？」

「還能咋回事？不舒服唄……」

「嘶……怎麼還發燒了？我給你叫醫生。」

「不用。酒精還沒代謝乾淨，現在叫來醫生也就是開點退燒藥，打不了退燒針也沒什麼作用。」

見秦知舟拿出手機，孟瑤開口制止了他的行為。隨後抬起手臂遮住雙眼背過身去，聲音有氣無力：

「你先回去吧，醫生晚點我自己叫，傳染給你就不好了。」明明睡了很久，但因為生病發燒，孟瑤看仍舊睏倦乏力。

「不行，晚點你出事了怎麼辦？」

秦知舟滿臉擔憂，還想說些什麼，便聽到廚房裡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家裡來人了？」

「嗯……」

不多時，祁渙手裡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蘋果蜂蜜茶走到客廳。

秦知舟看到從廚房裡走出來的人，有些出乎意料：

「您是……青陽的祁董？」

秦知舟對祁渙有點印象，幾個月前他無意間姐姐的辦公室里撞見過。祁渙點頭，平淡地叫了他一聲秦小少爺，然後將茶碗放在茶几上。

「先起來喝點東西。」

孟瑤感覺到肩膀上的溫熱，動動肩把手顛下去，臉埋進沙發。

「不喝，沒胃口……」

「喝一點，現在剛煮好還是燙的，把汗逼出來了就可以退燒，腸胃也能舒服點。」

孟瑤磨蹭着從沙發上坐起來，神情蔫蔫地接過祁渙遞來的茶碗，輕緩地吹涼表面的熱氣，小口抿着。

秦知舟眼見這個男人剛才彎下腰去，輕拍自己好友的肩膀，那聲音溫柔的跟哄小孩似的。直到祁渙拿着空了的茶碗走進廚房，他都還在旁邊懵圈。

他怎麼覺得哪裡怪怪的？

此時孟瑤的氣色好了些，扭頭看秦知舟張着嘴，就好像網絡視頻里那隻下巴脫臼合不上嘴的貓，忍不住嗤笑一聲。

「行了祖宗，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

孟瑤挪着身子過去，伸手托在他的下巴處，往上一推，閉上了。坐了一刻鐘，秦知舟起身準備告辭。臨走前，孟瑤叫住他：

「回去不要和別人提起我發燒的事啊。」

「為啥？」

「你說為啥？就跟你們幾個玩個遊戲喝了點，醉昏過去就算了，結果還發燒了！這講出去我丟不丟人？」

秦知舟聽完，咧嘴哈哈笑了起來：

「孟哥不是吧你哈哈哈……咱倆認識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這麼死要面子嗷！」

回應秦小少爺的是大腿上的一巴掌。

「死要面子怎麼了？你第一天認識我？我還不能要點面子了？」

「哎成成成！我回去了。」

倆人嬉鬧一會兒，秦知舟才在孟瑤的笑罵聲中揚長而去。

祁渙站在廚房門口的走廊上，眼色陰沉地盯着秦知舟通過玄關出了大門，按着碗蓋的拇指被燙的有點發紅。

在真正的朋友面前，總能反應出自己最真實的樣子。比如他剛才聽到的，孟瑤和秦知舟之間歡快的笑鬧聲。

鮮活，熱烈，真實。

據說孟瑤在京城讀中學的那段時間，除了上下學會和自己的弟弟一塊同行，平時都是獨來獨往。

如果按時間推斷，他和秦知舟可能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

兩個人這些年的關係算得上是極好了，好到什麼程度呢？連孟瑤在莫斯科留學那幾年，秦知舟都和他聯繫不斷。

要不是知道秦小少爺之前為心上人要死要活進醫院的事，他真要懷疑兩個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可一想到孟瑤和別人可能也是如此肆意的相處互動，祁渙心裏就一陣一陣冒酸水。

他實在是有些嫉妒。

5（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