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林氏女懷胎七日誕下怪物的事情很快在茶坊間傳開了。

說書先生繪聲繪色地描述着它那通體的綠色毛髮、六顆漆黑的眼珠和滿口的尖牙，台下無一不嘖嘖稱奇。有人猜測是林家祖上作亂的報應，有人猜是林氏女和怪物苟合，也有人猜測這是天下大變的徵兆。

有好獵奇者尋訪，林氏夫婦正頭戴白巾處理秋芬的喪事，而當問及那怪物的去處，林氏母掩面哭泣，林氏父則滿目怒容。

那怪物的去處沒有人知道，除了二毛。

二毛是街上的討口子，沒人知道他從哪兒來，也沒人知道他是不是叫二毛，只是每次喊他都會應上一聲。近年城主覺得乞兒影響市容，便派人將他們都趕出城去，二毛便每日杵着個木棍一瘸一拐地在應城城門附近乞討，既沒有違反規定又是可憐人，守城衛兵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那天秋芬家生產的時候，二毛是在附近的破廟過夜的。二毛遠遠看着林氏父把一個裝着一團破布的竹筐拿到廟門口，一邊碎碎念一邊給廟磕了三個頭才離開。

二毛知道那裡邊是什麼，在這個年代丟棄嬰兒並不少見。他側耳傾聽了一會，卻發現一點聲音都沒有傳出來，二毛心想該不會是弄死了才送來吧。一陣涼風吹過，二毛身上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他猶豫了下，還是決定看看，要真是掐死了才送來，林家人也太喪盡天良了。

二毛把破布扯開一角，露出一個漂亮的奶娃娃，皮膚白皙紅潤，雙眸緊閉，正安穩的睡着。

二毛拆開破布看了看，是個帶把兒的，又查看了下手腳，沒多什麼也沒少什麼。二毛感到古怪，怎麼會有人家把健康的男娃給遺棄了呢？

二毛的動作吵醒了小嬰兒，二毛也一下就看到了他那雙滲人的黑色眼球，手不由得發顫，差點把孩子扔出去。

卻沒想到突然間手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小嬰兒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像尋常嬰孩一般咯咯笑了起來。

二毛意識到了這孩子非比尋常，可也動了惻隱之心，認為除了眼睛沒什麼特別。他把孩子重新哄睡，拿破布輕輕給他蓋上，左思右想，最終決定先觀察兩天，左不過被這怪物孩子吃了不成。

第二天一早，二毛翻過身，就見小嬰兒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二毛意識到他餓了。

他在身上搜了半天，只摸出來半塊干硬的死面饃饃。「這可怎麼辦呢？要是這孩子的眼睛不那麼嚇人就好辦了……」二毛一面摳着死面饃饃上的碎渣泡了水餵給孩子一面嘀咕，卻在余光中瞥見嬰兒的眼睛竟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在一瞬間變回正常，這可把二毛嚇得不輕。

「你、你、鬼啊！！」二毛嚇得竄出去二里地，破廟裡的灰塵都被他揚起來，嬰孩開始不斷咳嗽，同時眼睛也變回漆黑。

二毛看到這一幕更呆住了，他顫着聲音試着問道：「小孩兒，你能聽懂我說話？」

嬰兒眯着眼咯咯笑起來。

二毛這才想起嬰兒不會說話，於是湊近了些悄聲道：「把眼睛變正常。」

幾乎是下一秒，嬰兒的眼睛變得正常。

二毛又急忙說：「你別變回來，我帶你去討奶吃。」

嬰兒又笑了起來，二毛顫顫巍巍抱起小孩，向城門走去。

「孩兒啊，叔叔帶你討些奶吃，你可別恩將仇報傷了叔叔啊……」一路上二毛都在小聲對嬰兒咕噥，走到城門口和守衛小聲說了些好話這才進了城。

一進去，二毛就探頭探腦望着哪家有剛生養的女人，可別人一見來者是個衣衫襤褸的乞丐便毫不客氣地趕出去，直到日上三竿都未能給嬰兒討到一口奶水。

二毛抱着他走街串巷，因着破爛的衣衫被人推來搡去，只得求了些水坐在花樓門前才能得一絲安靜。他給懷中的孩子餵了幾口水，有些懊惱自己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

「孩兒啊，叔叔沒用，叔叔找不到奶給你吃，這都是命啊……唉……」

「怎麼了這是？上我這來討錢來了？」一道尖利的女聲響起，二毛險些把水灑了，回身望去，卻見是花樓的老鴇，盛氣凌人地掐着腰瞪他。

老鴇這才看見二毛懷裡的孩子，唇紅齒白，惹人憐愛，只是看起來有些虛弱，緊緊閉着眼睛。

老鴇是沒有孩子的，或者說她以前有過。年輕的時候，卻是還未誕下就因喝了紅花流去的死胎。老鴇沒有孩子，但她又很想念那個孩子，望着二毛懷裡的孩子隱隱在想，若是她的孩兒生下來，也當是這樣令人憐愛吧。

「王二毛你要死啊上別人家偷孩子！」老鴇嘴上罵著，卻伸手把孩子奪了過來，在懷裡輕輕搖晃着。

「冤枉啊！這是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