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西殿，看看咱們的新家。」

龍牙向來是沉默的，跟在她身旁，一步一步走在後山的小路上。前年冬天，也是這個時候，他們走在這裡，遇見了冷麵閻羅寧奉長老以及有老狐狸之稱的明洵長老。

「龍牙，待會兒咱們別從錦雲東殿過，繞遠到西殿。」

「好。」

小獃子從來不會多問，謝今朝想的則是盡量避開明洵長老，要是讓他看見這盒阿膠膏原封不動的到了她手上，心裏肯定不好受。

然而，當謝今朝回到自己的房門前，正好撞見從隔壁姜謀兮的房中走出來的明洵。她倒吸一口涼氣，急忙轉身，背對着明洵摸索鑰匙，老狐狸看看一旁神色自若的龍牙，眯起了眼，不緊不慢地走上前，摺扇一下一下敲着掌心：「小朋友，怎麼開自己的房門跟做賊一樣？」

謝今朝僵在原地，眼睜睜看着明洵的視線在她手中的盒子上停留，然後又與漸深的夜色融為一體。

「……我說是我偷的，您信嗎？」

話說出口，謝今朝突然覺得這個句式好熟悉，她好像對誰說過類似的話。

「那麼，你是希望我信，還是希望我不信呢？」

她沉默了，垂下眼眸，不知說什麼好。明洵未等她回答，輕笑了一聲，轉身往東殿去了，不大不小的聲音正好飄進她的耳朵。

「給你了……就好好用吧，瘦的跟竹竿似的，是該好好補補，總比扔了強。」

謝今朝望着消失在走廊盡頭的明洵，暗紅色的衣袍似乎比初見之時更松垮了幾分。

晚飯後，謝今朝坐在桌前，打開一本封皮上寫着「因緣錄」三字的書，用筆勾勾畫畫，口中念念有詞。

「顧大哥……成功了，清韻師姐……剛認識，李紅蝶……真麻煩，吃那麼多花生燉豬蹄胖死算了！」

一牆之隔，編製門令的姜謀兮停下了筆，不知是該怪西殿的隔音太差還是自己的耳力太好。

李紅蝶不在，想來是又去了昭都。謝今朝倒是不忌諱姜謀兮聽不聽得見，她這個外人都能看出來清韻師姐與李紅蝶相處時的種種不痛快，姜謀兮這個表哥能看不出來嗎？

重活一世，謝今朝覺得自己的脾氣真是變了不少，其實是她把代峰主的思維和做派套進了這副年少的軀殼裡，這或許會少了很多風花雪月的樂趣，但她不需要，她要的只是所有在乎的人都能完完整整，一個都不少罷了。

「顧大哥呀——怎麼送點明目丹就拿下了呀——這麼純情我會很愧疚的——」

姜謀兮合上冊子，喝了一口茶，耳尖微紅。

「一個！都！不能少！」

謝今朝給自己加油打氣完畢，將《因緣錄》壓在枕下，倒頭就睡。這本《因緣錄》她上一世就見過，卻從未留心，這一世剛進無極峰的第一個晚上，就夢見一精神矍鑠的老丈用這本書敲她的腦袋，一邊敲還一邊訓斥：「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老天爺賞飯你摔碗，這回看你還敢不敢不拿老夫的寶書當回事！」

謝今朝欲哭無淚，當即發誓定將此書熟讀百遍。

這晚，謝今朝又在夢裡追着殷奎砍了一夜。第二天醒來已過了早課的時辰，武瘋子難得鬆懈了一日，晃悠到清風堂接門令，姜謀兮正好從後廳轉了出來，遞給她三副湯藥。

「這是泰寧長老讓我給你配的，對夢囈很管用。」

謝今朝抽着嘴角接過來，飛一樣逃離現場，現在有兩大急需解決的問題——其一，她說夢話的聲音真的大了點；其二，錦雲殿的隔音竟然差到連東殿都能聽到她說夢話的動靜，這麼說來……

她突然想起上一世，和某個無極峰吉祥物在錦雲殿有過幾次臉紅心跳的荒唐經歷。

謝今朝逃回卧室，用涼水洗了洗臉，確保臉色沒有紅到滴血之後，向東殿走去，她一定要說服明洵長老投資修繕錦雲殿，哪怕這是代峰主才能做的事。

反正，早晚的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