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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阿玉覺得有一股氣血自丹田翻湧至全身，逼得她咳了一口血。在失去意識倒下之前，看到的還是玄寒那副醜惡的嘴臉，甚至在看見她倒下之後，玄寒的笑意更深了。

那些刻薄的話，她聽着聽着只覺得頭腦發懵，雙眼模糊，尤其是最後那句：被貶下六道輪迴鏡中……

生生世世，永無出期……

阿玉終於被她激得昏了過去。

正是因為這些招數屢試不爽，所以玄寒才總是肆無忌憚地這般對待她，因為每一次，玄寒在阿玉身上，都可以得到滿意的反應。

後來在清虞宮養傷的這段日子，阿玉再沒見過玄寒的影子。

因為她不許任何人踏入她的子月殿一步，凡是進來的，無論仙娥，或是仙醫，都會被迎面而來的茶杯、枕頭給趕出去。

她蜷縮在被子里，眼淚流幹了一遍又一遍，她反覆摸着自己的面容五官……為什麼，這張臉會和別人長得一樣。

如果不是因為這張臉，或許她也能如玄寒說的那樣，可以光明正大地接受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甚至可以有屬於自己的身份，告訴他，自己對他的感情。

化形三百年來，所有人都說她美，美到不可方物。

可阿玉寧願不要這樣一張臉。

阿玉想到慕慕……

他明明說過，慕慕還活着……

呵，確實是活着，只不過不是在九重天。

為什麼要騙她？

為什麼，作惡之人卻沒有報應？

又是為什麼，他竟連一句話也沒說，一個舉動也沒做，只是那樣默認了……

阿玉摸到床墊上的一灘濕濡。

漸漸的，她覺得眼皮很重……

再次醒來時，卻是在風喻的床上。

阿玉看到了床頭前擺着一個透明的葫蘆瓷瓶，她吃力地坐起來。

那人在院廊負手而立，一襲玄衣挺拔頎長，似是聽見殿中響動，他臉頰微微一偏，隨後回頭走了她的床邊。

「阿玉。」

風喻的聲音溫柔，就像是在叫着他最心愛的寶貝，生怕有些多餘的動作，就會把她碰碎。

阿玉的眼神很淡，甚至是沒有半點情緒。

「昨日仙娥給你送葯時，發現你吐血暈在了床上，我就把你帶來我這邊，也好照看你。」風喻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今日可覺得好些了？」

阿玉下意識躲開了他的那隻手，隨即反應過來，生疏客氣地解釋道：「好多了。」

風喻拿過床頭上的葫蘆瓶，「我去天君那裡要了一些金血草過來，葯我已煉好了，」他揭開瓶口處的紅色塞子，「把它喝了，傷好得快些。」

他將瓶子遞到阿玉唇邊，竟然想喂她喝下。

阿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卻沒有張嘴。

卻見風喻低聲開口：「怎麼了？」他看着阿玉，表情關切，「嫌苦？」

風喻把瓶口放在嘴邊，隨後輕輕吹出一口仙霧，轉瞬即逝，那透明瓷瓶里的葯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為了清色，看上去和仙露沒什麼分別。

「我把它的味道改了一改，這樣你喝起來也不會覺得……」

「你出去吧。」阿玉頓然打斷了他自顧自的話。

風喻聞言，抬起的眸子微微一怔。

我不想讓你照顧。

阿玉本想這麼說來着，但她擔心，若是她說出口來，自己與風喻的師徒情分，也會蕩然無存。

可她卻又實在不想與他這般，好似熟悉的戀人一樣，親密得自然，就好像不斷地提醒着她：自己只是代替着扶桑神女，接受他所有的好壞。

阿玉終是垂下眸，把心底的話藏得深之又深，「師父尊貴之軀，怎能躬身照顧於我。」

他聽出阿玉語氣中的嘲諷，卻只是柔聲一笑，「我不來照顧你，還有誰能來照顧你？」

「大師兄。」阿玉聲音很輕，但卻是脫口而出。

許是怎麼也沒料到她會說出這句話來，風喻雙眸中籠起一抹深沉之色。

「為何？」

「大師兄待我很好，我想要什麼，他都會想盡辦法替我辦到，大師兄也很護着我，他見我受了欺負，也會第一個站出來保護我，這次見我受了傷，他也會回西海，向他父君找天君求葯，只為了我可以早一些好起來，他不會冤枉我，不會讓我受半點委屈……」阿玉覺得自己好像越說越急，說到最後，甚至連語調都高了許多。

「玄寒已被禁足了。」他開口道。

阿玉雖還未從剛剛的情緒抽離出來，目光卻已被他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力。

風喻繼續說道：「玄寒確是過於驕縱，這段時間惹出這樣多事，天君也不耐她的性子。」

阿玉只是沒好氣的撇開了臉，不去看他。

連天君都不耐她的性子了，你倒是容忍了兩萬年。

「玄寒專挑我來發難，你就一點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阿玉倔強開口。

「我知道，可她還罪不至死。」

這般輕描淡寫的話語，讓阿玉大為震撼，「那慕慕呢，他就該死，他就該被貶，就該永無出期地在凡間受苦？」

阿玉的語氣帶着絕望，她突然覺得疲憊，「你果然沒有大師兄好。」

風喻皺着眉的神色忽然一涼，「什麼？」

阿玉抬起頭對他吼着：「你就是沒有大師兄好，他從不會說這樣的話！」

他眯了眯眼：「所以呢？」

阿玉聞言更是激動，賭氣般地說出了那句：「所以我喜歡他，我就喜歡像大師兄這樣的男子！」

嘩啦——

殿門外的廣玄恆雙手一軟，怔怔地看着二人。

手中的托盤也在剛才那一下重重摔到了地上，盤中十幾個葫蘆瓷瓶飛濺開來，砸在廊中滿地碎片。

阿玉也被眼前這一幕嚇到了，她沒想到廣玄恆居然會突然過來，「師兄……」

回過頭來的風喻面無表情，對阿玉說：「你若跟了他，只怕下一個落入鏡中的，便是你自己。」

阿玉被他盯得毫無自信，避開了他的眼神，下一秒，頭頂上傳來他冰冷的聲音：「明日我帶你回府。」

留下這句話，他便走了。

可阿玉卻在當天夜裡，出逃了。

帶走了大師兄從西海求來的三株金血草。

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