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風喻帶着大弟子廣玄恆與阿玉，隨他一同到九重天講經。

九重天常為風喻留着一處宮殿招待，阿玉也曾來過天宮幾回，規矩與禮數大都懂些。

那日，風喻與大師兄前去靈霄寶殿共商化魔鼎一事，偌大的清虞宮中，就阿玉一個人。

阿玉百無聊賴，到天宮各處轉悠了一圈，終於是轉到月老殿前，看見了一座大石頭，上面刻着『三生石』三個鮮紅的大字，阿玉不識得這是什麼寶物，只覺那剛好是一個人的寬度，她便踩着石壁，爬了上去，然後專心在上頭打坐……

耳朵根子還未清凈，時不時傳來一陣極力掩蓋着的笑聲，阿玉『嘖』了一聲，沒好氣地睜開眼，才看見眼前的居然是玄寒和她的一眾仙娥們。

阿玉眯了眯眼。

「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在這？」玄寒一臉得意。

阿玉輕蔑一笑：「你想多了。」

「明日是師父開壇論道的日子，父君召我前來聽講，」玄寒的語氣一冷，頗有幾分挑釁：「你以為，只有你才能參加這場法會？只要是在九重天，我什麼時候想見師父，都可以。」

「青天白日，把對師父的愛意說得如此直白，你不嫌害臊？」

此時的一眾仙娥，自覺的把頭低得更低了些。

阿玉從石頭上跳了下來，不打算與她多言。

玄寒上前猛地拽住她的手腕，「你以為你的那點心思，我不知道嗎？你對師父，難道就沒有半點別的情誼，你倒不如先問問你自己，配不配！」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阿玉急忙甩開她的手。

可玄寒的力道極大，拽得她又緊又疼，「心虛了？我早就該告訴師父，你這齷齪可恥的真面目！」

「放手！」

阿玉被她說得心底一痛。

這如何就齷齪可恥了……

五百年來，她日日在他案桌上，唯獨只見過這一個男子，他經常對着着自己說，自己是仙靈體質，比許多仙者還要天資卓絕；為了讓自己儘快修成人身，他還日夜給自己輸送修為；自己也為了不辜負他的期望，努力的修行，才有了今日這般。

這樣的男子，她喜歡上了，怎麼就齷齪，怎麼就可恥了？

阿玉的眼中閃出淚花來。

此時月老殿出來一位紅衣白髮的老者，手拄拐杖，喚了身旁的一位仙童前來制止二人，「三公主與這位女仙家，我家爺爺說，只要以和為貴，凡事皆可化解，切莫因此生怨。」

仙童口中說的『爺爺』，正是那月老殿中的月老神仙。

玄寒見有老仙出面，這才壓下怒氣，丟開了阿玉的手。

阿玉的手臂上已被她留下了幾道深深的抓痕。

玄寒瞪着阿玉呼之欲出的眼淚，她討厭的就是面前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矯揉造作。

「走！」

玄寒拂袖離開前，目光寒冷地看了那仙童一眼。

仙童仍然彬彬有禮，不為所動。

玄寒未走前，阿玉尚能忍住這眼淚，如今，卻是不爭氣般地落了下來。

阿玉無聲地擦着眼角的淚，適時，旁邊遞來一張白色絲帕。

「擦一擦。」

仙童溫柔一笑。

阿玉扯過那張絲帕，又捂着雙眼哭了一陣。

待她發泄得差不多了，才回過神來，對着仙童道了一聲：「謝謝。」

仙童一直在此處等着，「女仙家，我家爺爺請你到殿中一敘。」

一敘？

阿玉有些疑惑。

自己認識這位白髮老爺爺嗎？

她不解，但抽了抽鼻子，還是跟去了。

月老殿不像別的殿宇那邊華麗，反倒十分質樸，一處院落只掛滿了紅繩，院中木橋上掛着許多木製的同心鎖，隨風飄動着清脆的聲響。

好寧靜的地方。

阿玉如此想着。

一顆巨大的樹下坐着那位『爺爺』，粗壯的木枝垂掛着一道鞦韆。

「你是阿玉。」月老看見她，微微一笑，「坐。」

阿玉看了看眼前的這個鞦韆，搖了搖頭，「不了，爺爺。」

月老聞言笑道：「爺爺？」他摸了摸阿玉的腦袋，眼中泛起一團暖意，「阿玉，我聽說，你的這個名字，是風喻神君賜給你的？」

「嗯，」阿玉點了點頭：「師父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所以給我起名叫阿玉。」

「好，好，」月老捋了捋下巴的長須，似是頗為滿意：「阿玉以後若是有空，常來爺爺這裡玩耍。」

不知怎的，阿玉覺得，自己好像與這位爺爺認識了很久，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親切之感。

阿玉又點了點頭。

「坐吧。」

這回阿玉沒有拒絕，乖巧地坐在了鞦韆上。

身後，月老拄着拐杖走了。

留下剛剛那位仙童。

阿玉在這鞦韆上盪了很久，眼前的浮雲金光萬丈，在此處，正好可以看見凡間的日月更替之象。

仙童陪她看了兩個時辰的太陽。

阿玉正打算要走時，才注意到他，「你怎麼還在這裡？」

「爺爺說，叫我陪着你。」

「你叫什麼，小仙童？」阿玉嗓音明亮。

「爺爺給我起名『慕慕』，我一萬六千歲了。」慕慕認真回答道。

阿玉一下傻了眼……

眼前這個眉清目秀，面容清絕的仙童，看着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竟是個萬年老仙了。

這可比她的輩分高出不少。

阿玉『嘻嘻』一聲：「上仙如此童顏，我一時看走了眼，失了禮數，還望上仙不要見怪。」

慕慕並未覺得有何不妥，欣然道：「沒關係。」

然後阿玉和慕慕坐在鞦韆上，又聊了許久。

聊至那份熟悉感時，才從慕慕的口中得知一二。

說是阿玉的原身是一本紅鸞書沒錯，可卻是幾經他手，才到了神君府上的。

總之，慕慕說，在他的印象中，從前月老殿里確是有一本紅鸞書來着。

再具體的，便要問問爺爺才能知道了。

第二日的法會進展順利。

法會下午，眾仙家在瑤池宴會，觥籌交錯間，阿玉仍是坐不住，便悄悄與大師兄打了個招呼，說若是師父問起來，就說她喝醉了，先回清虞宮休息。

而阿玉，實則是到月老殿中找慕慕去了。

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