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秦吏] - 第112章 今亡亦死!

亭舍外的世界彷彿天地初開之時,雨流從濃重雲層間瓢潑而下,吞噬了世間所有的希望,也淹沒了戍卒刑徒們的一切出路。
火把映照下,一張張黝黑的臉抬起頭來,他們張開嘴巴,喊出了絕望而悲憤的話……
「失期,法皆斬……」
「天下苦秦久矣……」
「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
絕望逼迫他們斬木為兵,揭竿為旗,一群人鼓噪著,高呼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紛紛湧入亭舍之內,一腳踢開客舍房門。
裏面正熟睡着押送他們的秦吏,聽到聲響大吃一驚,抬起頭來,那張臉,不是黑夫還能是誰!?
……
「居然做了這種夢,真是晦氣。」
黑夫滿頭大汗醒來,發現自己的確身處一處陌生的客舍,待他推開房門,外面的天氣寒冷而晴朗,空中只飄著幾朵雲彩,哪來的瓢潑大雨?
而那50名由他押送的安陸縣刑徒,此刻也正靠在客舍屋簷下熟睡,這群人衣着單薄,身上隨便蓋著點稻草禦寒,在清晨的霜露中瑟瑟發抖……
「亭長。」
值夜的小陶見黑夫醒了,連忙過來結結巴巴地稟報:「昨……昨夜,平安,無事。」
「辛苦了。」黑夫拍了拍小陶的肩膀以示勉勵,與小陶一同值夜的利咸,也紅着眼睛過來與黑夫打招呼。
現在是秦王政二十二年,十月二十三,也是他們離開安陸縣城的第三天。
湖陽亭五人,需要將50名刑徒,10名戍卒押送到數百裏外的南陽郡方城服徭役,限期12月初一前抵達,這就是黑夫他們的任務。
早在出發前,黑夫便得知,此次押送的刑徒裏,大半是被自己親手送進囹圄的:有去年參與誣告他的商賈鮑,有兩個盜若敖氏墓葬的盜墓賊,還有不少被連坐淪為刑徒的盲山裏裏民,與他都算得上是仇人。
縣左尉如此安排,真可謂用心險惡。
不過,左尉也不至於指望這些刑徒憤恨黑夫,如夢中那樣,群起作亂,將他殺了。
現在可不是秦末,又是秦國腹地,殺官造反的難度,著實不小。
而且這群人的脖子上,都戴着刑徒的標誌:木鉗。鉗上有麻繩,休憩時便拴上,將他們的手腕統統拴在一起,限制了活動。
這是押送刑徒的標准配置,可不能指望這群勞改犯老老實實聽話。與之相反,亭卒們卻全副武裝,不僅人人帶劍、甲,還配備了兩架弩機。刑徒裏不太可能出現陳勝吳廣那樣的人物,奪劍將黑夫等人殺了……
所以黑夫猜測,左尉如此安排,是希望這些與黑夫有仇的刑徒,在半途逃跑!
刑徒和戍卒不同,他們已經是罪人,家眷多半被收為隸臣妾,光腳不怕穿鞋的,眾人已經沒有什麽後顧之憂。
而且這大冬天的,千裏迢迢北上,實在是苦差事。南方人對北方,尤其是北方的冬天充滿畏懼。《楚辭w裏,楚人對北方的想像就是「增冰峨峨,飛雪千裏些」「北有寒山,逴龍赩只。天白顥顥,寒凝凝只。」
總之,在江漢之濱的人看來,冬天的北方,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一定要避免前往。這種對天氣、苦役的畏懼,隨時可能促使刑徒們抽空逃跑。
秦國對服戍役的刑徒逃跑懲罰甚嚴,而對放跑了刑徒的押送者,也有相應的懲罰。
「死罪倒不至於,但我這亭長,也就做到頭了,若是逃走的是超過十個,甚至我自己都要淪為城旦。二三子作為一並押送者,也會受到懲處……」黑夫如此對眾人表明他們的處境。
十多年後,那位沛縣的劉亭長,正是因為押送的刑徒戍卒跑掉太多,明白自己也難逃懲處,索性心一橫,帶著剩下的人落草為寇……
這麽一說,湖陽亭眾人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縣左尉真是陰險,這分明是借刀殺人,想利用刑徒的逃亡,將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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