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木棍戳了戳那「屍體」，確認無事發生，便壯着膽子動手把他拖上岸。

腰酸背疼，渾身乏力，是白衣少年醒來後唯一的感受，冰冷刺骨的忘川河水已經不見了，自己是已經來到地獄了嗎？

「咳咳咳，這裡，是什麼地方？」

他嗆出幾口水，開口問道。如果是冥界地獄，那這個拖着他走的人一定就是索魂的鬼差吧？

「啊！詐屍了！」

只聽一聲女孩的驚叫，少年便看見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隨後這東西便硬實實地打在了他的頭上。

段靈霜手握棍棒驚魂未定，這一棒子下去，冤魂也該安息了吧？

「唔——」頭暈腦脹，氣血翻湧。

「詐屍？這麼說，我還活着？」

白衣少年極放鬆似地長舒一口氣，兩眼一黑，又昏了過去。

段靈霜這才意識到是自己太衝動了，她急忙將少年平放在地上，用手一探，還有一絲微弱的鼻息，是個活人。

撩開那披凌的長髮，白衣少年面容清俊，儀錶堂堂，只是眼底和臉頰上多了些許創口和淤青。

再低頭一看，胸口的貼身衣物也在不斷地滲出血跡，看來傷得不輕。

段靈霜後悔萬分，方才那一棍估計讓他夠嗆，如今看這傷勢，必須趕緊帶回去救治才是。

一念及此，她心下一橫，小心翼翼地背起少年，朝村莊的方向走去。

……

眼前是一片黑暗，他想翻個身子，卻連睜開眼的力氣也沒有了。

耳畔的嗡鳴聲也漸漸削弱下來，身邊人的交談聲也越發清晰起來。

「老先生，您瞧瞧這是什麼情況，作夜這位公子身子滾燙的緊，忙活一夜，臉色看起來有些許好轉，昨日確診之時，您不是說他活不了多久了嗎？是不是還有什麼轉機？」

少女的聲音讓他感到很熟悉，應該就是昨天在河灘上將他打暈的人。

「怪哉！怪哉！」

「昨日老夫診脈之時，真真切切是在他體內探出二十多種奇毒，按道理應該是形如枯槁，今日得見，怎麼臉色又有這麼大的好轉？」

段靈霜急切地看着這位大夫打扮的白須老者，希望他有救人的法子。

老者繞着躺在床上的少年轉了一圈，撫了撫白須，對段靈霜說道：「許是我疏忽了，請容老夫再診一番。」

「先生請。」

段靈霜取了條凳子於床榻邊放下，白須老人就此坐下，準備為躺在床上的少年診脈。

只見他扶起少年的左手，將中指抵在他的脈門上，少年只覺一股內力自腕間沖入他的體內，橫衝直撞，卻又恰到好處，柔和流暢地漫遍全身。

「怪！」老者皺眉感嘆道：「老夫從未見過這等奇事！」

段靈霜頗為著急地看着他，問道：「情況如何？那二十多種毒可還在否?」

「在倒是還在。不過……」

老者一收手，少年便感覺那股在體內試探的內力被一下子抽走了。

「不過，不知怎麼的，和昨日相比，這小子體內的經脈、根骨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簡直如同脫胎換骨了一般，而那二十多種毒，硬是被一股強大的內力逼在了一處，一時發揮不了作用。」

「一股強大的內力？」段靈霜有些疑惑。

「正是。」那白須老者微微點頭，嚴肅地說道：「這就說明，你救下的這位公子，怕不是江湖中人，看這衣裳打扮，許是武林高手，身份不凡，段姑娘還是小心為妙，免得引火燒身。」

聞聽此言，段靈霜眉間微皺，猶豫不決。

白須老者見此，站起身來，拔出腰間佩劍，說道：「依老夫來看，如今這世道險惡，不若就一刀殺了，以防萬一。」

「殺？」

段靈霜趕忙擋在他的身前，抬手推去了老者手中的佩劍。

「先生還是不要這麼衝動的為好，我看他如今受了這麼重的傷，倘若真是心術不正之人，多半也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少女話畢又轉頭盯着少年，眼中滿是憐憫。

「段小姐真善人也！」

老者感嘆道，收了劍，跨步出門，正欲離去，又回顧道：「多虧段小姐的悉心照料，這白衣小子已經沒有多大的問題了，此後只需靜靜修養，不日便能清醒。」

「若是再遇到什麼麻煩，只管來村中找我，我與村中的諸位，當儘力相助。」

段靈霜十分感激，隨即朝着老者行了一禮，心中亦有萬千感慨。

她這一生，經歷了家族變遷，若非遇見了村中的大家，真不曉得這後半生該如何度過。

聞聽二人的對話之後，白衣少年倒是十分好奇，好奇這位救了他性命的女孩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只是眼睛依舊無法睜開，渾身無力，不得動彈。

只覺手掌一緊，像是被什麼柔軟的東西握住了。

白衣少年心裏一驚，知道這是身邊那位女孩的手。

「我救了你的命，等你醒來……等你醒來，就帶我離開此地吧！」

此時的少年意識已經清醒了許多，段靈霜的話讓他十分疑惑，方才也算和那老者打過了交道，這個村莊里的人應當都是十分善良淳樸的，她是受了什麼委屈嗎？為什麼會有此等意願？

「如今世道混亂，賊匪當道，我身如孤舟，只能隨波逐流，那黃龍山的土匪們欺我只是一介女子，經常來此騷擾村莊，若非村民們拚死抵抗，我或許就成為了他們的掌中玩物……」

話道一半，少女便哽咽起來，將臉埋在他的手臂上輕輕抽泣着，少年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有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在他的手筆上。

一股莫名的蒼涼悲傷之感從心中升起，少年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只是隱約覺得自己似乎亦有和少女一樣的經歷，只是一刻意去回想，便頭痛欲裂。

下意識的，也不知道哪裡生出的力氣，他反握緊了少女的一片柔荑。

「啊！」段靈霜輕吟一聲，嚇得她立馬將手抽了回去。

回過神，少年感到有些許羞赧，急中生智，當即皺眉微微睜開雙眼，裝出剛剛恢復意識的樣子，用細若遊絲的聲音**道：

「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