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失溫》[念念失溫] - 第4章

姜瑜拿到影后獎了。
這是我邁過漫無邊際的黑暗,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後得知的第一個消息。
醫院裏的護士在休息的間隙小聲又激動地討論着,無數建築的外牆換上了她的新海報,地標大屏上循環播放着她的視頻,這一刻,無論是認識還是不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獲獎了。
我停駐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抬頭去看對面建築上屏幕里的視頻。
是姜瑜身着深海藍的華貴禮服走上台領獎的片段,她單手拎着絲綢般垂感長裙的一角,踩着精緻的高跟鞋,在鏡頭下,腳步從容優雅,褪去了剛入圈時的懵懂稚嫩,如今的她,成熟溫婉,落落大方。
媒體開始大肆宣揚她的絕美容顏和精湛演技,同時也將她的經歷寫成一篇又一篇勵志文章。
十歲父母去世,被人收養,從小遭受霸凌,入圈時遭遇冷眼,有點熱度時被全網黑,一路走來極其不容易。
這樣的經歷其實和盛擇的經歷有異曲同工之妙,有着慘淡的童年,為了生存拼盡全力,後來創業時失敗了一次又一次,但他最後還是成功了,站在了無人能及的高度。
這大概就是他們能成為男女主的原因,磨難重重卻又能逆風翻盤,既是逆襲爽文,又是虐戀情深。
微博熱搜詞條爆了一個又一個。
「姜瑜破碎感哭戲!」
「姜瑜演技炸裂!」「姜瑜降維打擊!」
就在所有人都討論得熱火朝天時,盛擇對她求婚了。
他請了一支極其專業的策劃團隊,從出求婚方案到現場布置完成僅僅只花了一周的時間。
場地是一座清雅的私人花園,所有的鮮花都是空運來的,枝婭上垂下的每一條燈帶都懸掛着碎鑽,**的泉水濺起細閃的光,低沉的音樂緩緩流淌其中。
策劃團隊的負責人自信地對盛擇保證:
「盛總,您放心,沒有一個女人會在我們呈現的場景里拒絕求婚。」
事實果真如此,姜瑜答應了他的求婚。
意外的是,當時她看了看周圍的浪漫場景以及盛擇手中舉起的那枚天價鑽戒,明明在笑,眼裡流露的卻全是悲傷。
這讓我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已經知道我的存在了,只是在賭盛擇的真心。
賭盛擇的選擇。
8
自從那晚求婚之後,我的靈魂就很少能夠離開身體了。
我想,大概是我快要醒了。
事實上,在此之前,我也會經常被困在身體里出不去,每當那些時候,就只能安靜地躺在床上,耳邊是醫療機器發出的極有規律的「滴——滴——」聲,視線內一片黑暗。
而曾經和盛擇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則成了我在這漫長又絕望的黑暗中唯一的光。
我想起第一次以靈魂的形式出現在盛擇身邊的時候,是我昏迷後的第二個月,那是他自我放逐的一段時光。
頹喪墮落、抽煙醺酒,屢屢將自己折騰進醫院。
有一次他被助理送進醫院時,我就在他身邊,當時他從昏迷中半醒過來,忽然朝着我的方向喊了一聲:
「漫漫。」
我想絕大可能是酒精讓他產生了幻覺,所以下一秒,他就慌張地從床上摔下來目無所定地叫着我的名字。
最起碼在那一刻,我並不能分清是清醒的他更痛苦一些,還是知道真相的我更痛苦一些。
而等我能夠再次從身體里出來的時候,盛擇已經恢復正常生活了。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只是忽然發現,其實一個人的離開對另一個人的影響並沒有那麼大,只要時間足夠,就可以忘記。
更何況,他還有他的女主角。
我最後一次離體是在他們結婚的前一周,婚禮場地已經由專業人員設計並布置完成,兩人很注重私密性,並沒有對外公開過關係,所以知道婚禮的人極少。
那是我五年前沒來得及出席的婚禮,如今,他要和另一個人走進去了。
看着落日、海浪、白玫瑰,以及藤蔓旁挺拔英俊的側影,我忽然就理解那些故事和偶像劇中白月光為什麼會捨不得放手,最終將自己變成面目全非的惡毒女配了。
因為這些,只差一點點就屬於她們了啊!
我很認真地問過自己,怨嗎?
怨的。
所以到底要如何甘心呢?
結婚的前一晚,盛擇獨自來了醫院。
我看不見他,但可以聽見他的聲音,也能感覺到他的觸碰,還可以從腳步聲分辨出,進門的人是他。
自病房的門被打開的那一刻起,我就能想像到,他先是脫下外套隨手扔在旁邊的沙發上,然後捲起襯衫的袖子去洗手間打來一盆溫水,將柔軟的毛巾放進去浸濕,接着坐到床邊。
他開始和從前每一次一樣,一邊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我的臉頰,一根一根擦拭我的手指,一邊語調緩慢地和我說著一些瑣事。
只是這一次,他說的比往常都要少,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着的,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離開前,我聽見他說:
「江漫,我不等你了。」
「你一定也希望我幸福對不對?」
「我要結婚了。」
9
阻止婚禮這件事實際上根本用不到白月光本人到場,因為在我醒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人打電話給盛擇了。
躺了五年之久的身體幾乎喪失了所有力氣,盛擇趕到的時候,護士正在喂水給我喝。
我靠在床上,循着開門聲望過去,一眼就看見他矜貴雅緻的襯衫被汗水微微浸濕,漆黑的短髮凌亂地散在額角,有些狼狽不堪的模樣。
這是一家位於郊區的私人醫院,距離他結婚的地方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路程,而現在,我看了眼護士胸前別的鐘錶,他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
視線隔空對上的瞬間,我朝他淺淺笑了笑,然後用沙啞的聲音低低叫了聲:
「盛擇。」
他拎着西裝外套的手緩緩收緊,放輕腳步走近,接過護士手中的水和勺子,坐在她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舀了勺水遞到我唇邊,沒有開口說話,連神色都平靜地不像話,但捏着瓷勺的右手卻在輕輕顫抖。
大概所有男主對白月光失而復得的那段時間,都會格外珍惜珍重,那是他們愧疚和心疼達到最巔峰的時候。
所以他幾乎放下了一切工作,將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我。
很多次在半夜醒來,藉著儀器上微弱的燈光,我都能看見盛擇清醒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握着我的手指,靜默不語。
我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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