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浮屠錄》[洛陽浮屠錄] - 洛陽浮屠錄第2章 詭異兇案在線免費閱讀(2)

直接與船家付賬,也不用分什麼你的我的,權當叫個朋友。

可萬萬沒想到,他的真實身份居然是楚國公,執掌劍南道,那豈不是…連整個東營港都是他的?!

阿詩彌正在胡思亂想,恍惚間聽見有人在叫他。

「阿詩彌,你起來。」

「阿詩彌?」

「阿詩彌?!」

旁邊跪着的人又用胳膊肘狠狠懟了他一下,他這才驚醒,猛然直起身。

「啊…啊?」

十六郎負手站在眾人面前,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目光瞧着他,見他終於反應過來,才對眾人交待道:「大家都先回到自己船艙去吧,不可以隨意走動,等待傳問。」

眾人陸陸續續走光了,鬧哄哄的聲音逐漸消散,只有兩個船工臨時充當護衛,把守在艙門兩側,不允許別人接近。

「阿詩彌,你怎麼還不起來?」

「回…回大人,我腿軟了,起不來…」

「怎麼?知道我的身份,害怕了?」

「沒有,草民不敢。」

「那你腿軟什麼?」

「…你真的是楚國公么?」阿詩彌忽閃着雙眼,忐忑問道。

難道被他看穿了?

十六郎心中一驚,掩飾神色,試探道:「這還有假?你難道不知,冒充宗室子弟,可是大罪,要流放abc 里的……」

「可是……」阿詩彌還是把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大家不都說宗室子弟全長的肥頭大耳,雙下巴殼,老粗的蟒蛇腰?可你怎麼偏偏生的這麼單薄?腰那麼細,頸窩那麼深,連蝴蝶骨都一清二楚…」

阿詩彌偷偷抬頭瞄了他一眼,嘀咕道,「這不合理啊?!」

原來他竟然是在顧慮這個,十六郎忍不住笑了出來:「確實不合理。」

「呵呵呵…」阿詩彌小心翼翼的賠笑。

阿詩彌跪在地上,不敢站起來,十六郎只好蹲了下來,溫柔道:「你不用忌憚我的身份,無論我是誰,楚國公也好,十六郎也罷,朋友就是朋友,我們的關係都不會有任何變化。如果你願意,你還是可以叫我十六郎。」

阿詩彌遲疑片刻,點了點頭,人終於舒朗的笑了。

十六郎見阿詩彌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心裏的那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不過又升起另一種擔憂。

當謊言被戳破的那一刻,他還會諒解我么?如果他不會,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十六郎沒有再對這件事過多解釋什麼,只是讓阿詩彌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兩人便去查驗屍體。

說來也巧,阿詩彌本身是個大夫,尤其擅長外科剖解,所以正好勝任仵作的工作。

兩人來到胡榻前,仔細檢查了一番。剎利帝身高九尺二寸,十分健壯,人死後又會重上許多,十六郎二人抬不動,又喚進來門外那兩個船工,阿詩彌解下白綾,幾人把屍體地放在地上。

胸口的鮮血已經凝固,衣物和傷口黏在一起,阿詩彌取來剪刀,把衣物盡數剪開,露出胸膛。

「這傢伙的胸毛怎麼這麼旺盛,跟紅毛猴子一樣,咦!好噁心!」

「認真看,不要多言。」

「哦。好吧。」阿詩彌看十六郎態度嚴謹,也聚精會神地忙了一會,說道,「死者致命的原因是刀傷導致的失血過多,他總共身中二十三刀,但沒有一處是貫穿傷,全都非常淺,不過,傷口的形狀很奇怪。」

「哪裡奇怪?」

阿詩彌讓了一個位置,十六郎也蹲了下來,朝他扒開的傷口看去:「你看,雖然從皮膚表面看起來傷口的形狀都差不多,但是再往裡探,每一刀卻都是不同走向。他裏面的傷比表面看着更嚴重些,臟器已經全被戳爛了。」

「你的意思是說,兇器的形狀是能發生變化的,表面看起來是一把普通的刀,但是進入人體之後,這把刀就能自動彈開,將肉里全都搗壞?」

阿詩彌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具體應該是什麼樣子的,但能造成這種傷口的,應該是一種兩側薄,中間厚,展開之後形狀有點像樹杈的鋒利銳器。」

「樹杈型的短匕?這倒是沒有聽過。」十六郎想了想,繼續說道,「短刃者,我們大唐士兵多用障刀,最長不過一尺七寸,精悍短小,室韋、琉球等地雖然盛行異形兵器,但是也沒聽過有樹枝形狀的。」

阿詩彌也想不出來,感嘆道:「主要咱倆都不會武功,要是有個懂兵器的人就好了。」

「這倒是好辦。」十六郎偏過頭去,朝窗外低聲喚道:「你出來。」

窗外不是大海么?他這是跟誰說話呢?

阿詩彌還在納悶,居然應聲從窗子外面翻進來一人,阿詩彌被她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竟然是個小女婢,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穿着一身夜行衣,身形小巧,頭上梳了兩個垂髫。

「黃桃?!你怎麼會在窗子外面?你剛才難道一直趴在船壁上?船壁那麼陡又那麼滑,你居然沒有掉下去!你是怎麼辦到的?!」

阿詩彌一連串驚奇,對方卻沒有回答他,只狠狠瞪了他一眼,恭敬地立在了十六郎的面前。

「你…你個小丫頭,你想幹嘛?」

阿詩彌嚇得夠嗆,十六郎卻見怪不怪,邊低頭驗屍邊說道:「她不是黃桃,她叫黑桃,也是我的女婢,自幼習武,精通各式兵器,是鄂國公府上調教出來的。」

鄂國公尉遲敬德是大唐第一武將,厲害的不得了,老百姓全都把他的畫像貼在門上當門神。黑桃雖然長得稚氣未脫,可十分兇狠,腰上插着兩把八棱梅花銀錘,各重百斤,壓的皮帶已經變形。

阿詩彌不明覺厲,拱手道:「失敬失敬。」

黑桃還是沒理他,十六郎問:「來,你看看,能不能想出是何種兵刃?」

黑桃俯身看了看,想了片刻,面無表情:「不知。非我唐器。」

「連你也不知道這種兵器,那就怪了。也罷,咱們再去看看那幾雙斷手吧。」

大堂中間,整整齊齊擺放着三雙斷手,斷手自手腕處被割斷,膚色雪白,連一個血點子都沒有,架在貢盤之上,呈現三種怪異的手勢。

十六郎眉頭鎖得更緊了:「阿詩彌,你有什麼想法。」

阿詩彌認真道:「我想吃烤豬蹄。」

十六郎:「……。知道這三雙斷手是何意嗎?」

阿詩彌茫然搖了搖頭。

「這第一雙手,雙手屈手向上,掌心向前,乃是佛祖為救濟眾生,無所畏懼,所結無畏法印。」

「這第二雙,右手下垂,手心向上,乃是佛祖普度眾生,滿足眾生慈悲心愿,所結與願法印。」

「這第三雙,手心向內,中指觸地,意為令大地為證,魔王懼服,所結降魔法印。」

「這些都是佛家法印手勢,通常會在寺廟裡見到。這些手勢太過儀式化,應該代表某種隱晦的寓意。」

「什麼寓意?」

「暫且還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說。」阿詩彌白了他一眼。

十六郎蹙了眉頭,又細細查看斷手的切口:「斷手切口形狀非常不平整,有好幾處還連着皮肉,看來這個兇手力氣並不大,而且有很可能,砍斷雙手之時,這幾雙手的主人還沒有完全死亡,但多半已經喪失了意識,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掙扎。」

「你說的很對,如果要給人的手部關節和肌肉擺出固定的形狀,那麼從活人身上取下來的,會比從死人身上取下來的靈活許多,畢竟筋脈還是在照常運轉的。不過這兇手也是,非要搞什麼勞什子的斷手,把手從人家身上活活砍下來,然後拿到一邊放着,現在白天船上那麼熱,他就不怕一時間沒有人發現屍體,把這斷手放臭了啊!」

阿詩彌一頓抱怨,十六郎倒是關注到了他所說斷手的存放問題:「他不怕。海上晝夜溫差大,白天溫度高,夜晚卻很冷,盛裝三雙斷手的貢盤裡有一些化掉的水漬,應當是為了保持斷手的手勢,兇手特地把它們放在冰室之中冷凍了一段時間。船上的冰室在艙底的偏僻處,那裡很少有人去,如果兇手將斷手埋在那些冰鮮底下,再用隔板隔上,應該不會被人輕易發現。」

聽到這,阿詩彌臉色忽然一下子就變了:「你說兇手把這些斷手埋…埋在哪兒了?冰鮮…底下?!」

十六點點頭:「嗯。」

阿詩彌不知道因為什麼,突然驚恐的直接變成了小磕巴:「你…你今天拿回來給我吃的那串鮮荔枝哪兒來的!?」

白日里十六郎笑咪咪拿了串荔枝回來,還主動給阿詩彌撥了一個塞進嘴裏,現在一想,豈不是…冰室里拿出來的!!!

十六郎支支吾吾不肯說。

「我就知道你個王八蛋不安好心,居然親自喂我,原來荔枝底下埋着人手…」阿詩彌越罵感覺胃裡越噁心,低頭要吐。

十六郎心想算了,還是不戲弄他了,這才悠悠道:「不是冰室里拿來的,是隔壁孫娘子給的,她自己有個小冰匣,不過三寸大小,斷然是盛不下這許多斷手的。」

「你小子敢蒙我?」

阿詩彌剛想罵他,忽然想起來他現在不是十六郎,而是楚國公,雖然兩人還是朋友,但罵人是萬萬不可得,只好生生把這口氣吞了下去。

就在這個檔口,艙外響起了敲門聲,阿詩彌去開門,門外又站着一個小丫鬟,穿着黃色的羅裙,除了鼻樑有許多雀斑,樣貌跟黑桃長得一模一樣,看到他們兩人之後,露出了一個活潑的笑容。

「小公爺!終於找到你了,原來你跑到這裡來了。」

阿詩彌試探性的問道:「黃…桃?」

「怎麼了阿公子?」黃桃笑嘻嘻地回道,「你是不是剛才認錯人了,我和我妹妹是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呢,不過,我鼻樑上生了一些雀斑,我妹妹沒有的。」

「哦哦,原來是這樣。」阿詩彌又忍不住瞄了黑桃的鼻樑一眼,果然沒有雀斑,黑桃卻射來兩道寒光以示回應,嚇得他立即收回了目光。

「黃桃,你剛才查的怎麼樣,船上的人都摸清了么?」十六郎問道。

「已經查清楚了,奴婢已經清點完船上所有的人,船工加船客,一共是71人,不過,上一站我們停靠杭州港補給的時候,查點人數是83人。」

「所以除了案發現場一名死者三雙斷手之外,還有八個人不知所蹤?」

黃桃點了點頭:「沒錯。」

十六郎聽後,眉頭鎖的更深了:「還有么?」

「據幾個船工的口供,他們在亥時二刻時見過剎利帝,那時候他們在底艙幹活,遇見死者搖搖晃晃的往廬室走,好像喝了許多酒,口中還不斷念叨着一句話。」

「什麼話?」

黃桃往案發現場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複述道:

「日浸月升,泣血稽顙,悠悠大唐,熒惑攪動風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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