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高中裴鈺窈娘》[流雲高中裴鈺窈娘] - 第2章

辦完娘親的喪事後,爹爹便回了翰林院任職,同樣的紅衣官袍,爹爹穿起來,總是要比旁人更勝許多籌。
爹爹每日回來的時候,身上都會沾上三公主衣料上的香氣。
半年後,公主大了肚子,朝野驚駭,爹爹依舊淡然自若地教我習字念書。
女子有了孕,到了時辰,再寬大的衣料也遮不住,總會有人窺見端倪。
端倪若傳出去,便會是滿城風雨。
三公主婚前不檢點的名聲宮內宮外傳了個遍,連御史台都上了摺子。
那天夜裡,有人一身宮女裝扮叩響了狀元府的門。
夜深人靜時,我聽見女子嗚咽的哭泣聲:「我的名聲全完了,你卻還不向父皇求娶我,是要我去死嗎,裴郎?」
「打掉這個孩子,我便娶你,你也不想自己大着肚子穿喜服吧,孩子日後還會再有,大婚可是只有一次。」
「我害怕……」
父親回道:「怕什麼?難道你想要陛下知道是我乾的嗎?若他知道了,我的仕途還要不要了?公主,你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父母雙亡,有無官位皆可,我這是在為你掙前程。」
「可我要如何向父皇說……」三公主哭了起來,「他會打死我的……」
父親的聲音好似蠱惑:「打掉這個孩子,告訴陛下,這個孩子的生父是你公主府的小廝,屆時你若是再說要嫁給我,陛下雖然生氣,也會答應,不僅如此,還會給我陞官補償我,我若是官位高了,得益的不也是你嗎?」
爹爹甜言蜜語,三兩句便哄好了三公主。
墮胎傷身,第二日,公主的婢女便上門哭着說公主喝了葯後見紅不止,求爹爹去看看。
爹爹以人多眼雜為由打發了公主的婢女。
五日後,陛下召見爹爹,強制性地給爹爹賜婚,還為爹爹加官晉爵,外頭都說,爹爹撿了好大一隻破鞋。
可我知道,這傳言是爹爹放出去的。
三公主曾在爹爹和娘親大婚時命人給娘親送來一隻破鞋,嘲諷娘親曾做過皮肉生意,是個人盡可夫的賤人,不配做狀元夫人。
爹爹這是要她一點點受她曾給過娘親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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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大婚那日,布置潦草,公主的大婚禮服都是連夜借的大公主的。
她原本看上了娘親大婚時的禮服,那是爹爹請人趕工了一年才做好的,那時爹爹一邊讀書,一邊給人謄抄書籍賣錢,只為高中後能給娘親一個驚喜。
娘親婚服上的珍珠都是爹爹跟着採珠人一同入海採的。
公主說出自己想要娘親婚服的意圖後,爹爹臉色就變了,他似笑非笑:「公主這是將自己比作娼妓了嗎?」
三公主只以為爹爹在同她打情罵俏,羞惱地推搡了他一把:「我可是公主,豈是那種賤人可比的。」
父親眼裡的冷意愈發深重:「的確不可比較。」
公主因此歇了穿我娘親婚服的念頭,或許她終於想起,半年前她第一次見我娘親時,曾唾下一口唾沫,辱罵道:「你這樣下賤的人,怎麼配與我穿一樣的顏色!」
她命人去扒娘親的衣服,若不是爹爹趕來,只怕那日娘親幾乎要羞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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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堂時,爹爹將我娘親的牌位放在了正**,三公主氣得紅了眼。
爹爹捂住頭,虛弱道:「我日日夢見窈娘,心內不安,況且你本就是繼室,拜拜也沒什麼,只當是為了我。」
三公主眼裡閃過一絲掙扎:「她若是正經人家的也就算了,可她的出身是個賤人!我可是公主!她怎麼配讓我拜她!」
爹爹烏髮紅唇,纖長的眼尾漸漸低了下來,眼角暈出一圈淺淺的紅意,是一副不可多得的美人面。
公主被爹爹愁惘的目光看得獃滯起來,大堂安靜,我竟然聽見了公主吞口水的聲音。
爹爹修長的手指停留在自己勁瘦的腰間,赭紅色的絲絛繞着他白玉似的手指纏繞了一圈,襯得他本就白皙的膚色更加瀲灧動人。
他自嘲地開口:「我原以為公主是真心喜歡我,愛慕我,想要和我過一輩子,原來也不過如此,公主原來只是將我當作可有可無的玩物,並不在意我的死活,請來的遊方道士說窈娘心有怨恨,這才纏着我不肯投胎。」
他低聲嘆了口氣,手指微微用力,扯開了腰間系著的紅絲絛,有力的腰身頓時被鬆開的喜服藏住。
爹爹脫下了喜服,抿着唇擲在了地上:「你若是不願意拜她,那這樁婚事也便罷了,早死晚死我都是要死的,既如此,就讓窈娘將我帶到閻羅殿去就是了,何苦累得你還要做寡婦?」
公主急急忙忙撲下去撿他的喜服,朝他身上扯,哽咽道:「裴郎,你這是什麼話,你這是誅心啊,我如何不在意你的死活!既如此,我拜就是了,你快穿上,不要再生氣了。」
爹爹這才穿上喜服與她拜堂,事後又軟硬兼施逼着公主在娘親牌位前敬了茶,這才讓她回了房間。
那天夜裡,爹爹在公主小產的補藥中下了安眠的葯,抱着我在放着娘親牌位的祠堂外坐了一夜。
我問爹爹為什麼不進去。
爹爹摸着我的頭,月色下,他臉白如鬼,漆黑的眼睛卻是濕潤的。
他同我扯了個慘笑:「窈窈乖,你去替爹爹給娘親上炷香,爹爹害怕。」
我不解地問他:「爹爹怕什麼呢?娘親那麼愛我愛你,就算是變成了鬼,娘親也會保佑我和你呀!」
我拉着爹爹的手朝祠堂里拽:「爹爹不要怕娘親,娘親愛爹爹,娘親不會傷害爹爹的!」
爹爹手心戰慄摔倒在地上,他俯在祠堂的門檻上壓抑地哭,纖瘦的肩胛骨將紅色的婚服撐出了弧度,他如同垂死的仙鶴,又像是斷頸的天鵝,痛苦得倒地悲鳴。
「爹爹無顏再見你娘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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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公主問爹爹的喜服去哪裡了,怎麼看不見了。
爹爹安靜地用膳,聞言淡淡回應:「夜半起夜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髒了,所以丟了,我有潔癖,公主是知道的。」
三公主雖有些不滿,卻也不再多問。
那件婚服昨夜被爹爹撕扯燒毀,炙熱的火光前,爹爹白衣勝雪,明亮的火光照亮了爹爹的面目。我瞧見他扭曲厭惡的眼神,如同齜牙的惡犬,潛伏在黑夜裡,隨時準備咬斷敵人脆弱的脖頸。
公主嘆氣:「可惜父皇覺得我丟人,這場婚禮草草地就給辦了,我一輩子可就這麼一次,裴郎。」
她目光期期艾艾地看向爹爹,裡頭的暗示不言而喻。
爹爹當年和娘親成婚的時候,只是一個身無分文的窮書生,靠上山採藥以及給公子老爺抄書為生。
娘親是渠州有名的花樓姑娘,多少王孫公子拋擲千金也難換她回眸一眼。
可她不要高門子弟的榮華富貴,她要真心。
她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給爹爹,要爹爹替她贖身。
娘親其實心裏也害怕,怕爹爹席捲銀兩跑了,卻不要她了。
她在賭,賭爹爹對她有沒有真心。娘親的姐妹拿出所有的銀兩給心上人,讓心上人替自己贖身,可最後那人捲款逃跑,娘親的姐妹受不住打擊,投湖自盡了。
娘親比她的姐妹命好,她賭對了,爹爹這個窮書生什麼也沒有,只有滿肚子的臭墨以及那顆真心。
娘親準備好自盡的白綾並沒有用上,讓爹爹拿去裁成了幾段,每一段都被爹爹鋪開,執筆畫上了娘親的臉。
爹爹筆下的娘親靈動好看,就像是天上的仙女。
爹爹贖了娘親後,他們二人只是簡單地拜了堂,天地為媒。
娘親介意自己的身份,她不願意請人來,她怕難堪。
她雖不說,爹爹卻心裏明白。
後來爹爹高中,有了官職俸祿,他便攢着錢,想要重新給娘親一份體面,重新拜堂。
他知道娘親雖然不說,心裏也是想的。
爹爹原本並沒有想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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