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高中》[流雲高中] - 第9章

那天夜裡,娘親的祠堂里,屋頂的房梁下多了五頂怪異的燈籠。
我知道,這只是個開始。
爹爹是真的瘋了,他回不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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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出來藥膏擦在破皮流血的地方,撿起地上的《戰國策》繼續溫書。
爹爹不要我學琴棋書畫針黹女工,反而請來最好的夫子教習我四書五經君子六藝。
我知道爹爹的意圖,也明白他要做什麼,我不能拖爹爹的後腿。
真可惜,我是娘親的女兒,卻沒遺傳到娘親半點兒的善良和心軟,反而同爹爹一樣如出一轍地心狠手辣。
那天夜裡,公主在府里大擺宴席,爹爹很晚才回來。
公主開心地和爹爹分享自己有孕的消息:「裴郎,四個多月了,太醫說看孕相十有八九是個男孩呢。」
爹爹臉上浮現出意味不明的笑,他瘦得很,那張臉更加稜角分明。
爹爹哪怕是譏諷地笑,也能讓人神魂顛倒。
「是嗎?」爹爹向她舉杯,笑着道,「恭喜了。」
笑着笑着,他便暢快地大笑起來,連飲了好幾杯,公主雙頰泛紅,開心極了:「有這麼開心嗎?」
爹爹嗤笑:「自然。」
他飲了許多酒,身形已經有些不穩,手指握住公主的臉,笑着問:「公主不過雙十年華,怎麼看着老了許多。」
公主臉上的笑頓住了,她最在意的就是這張如花面孔,爹爹的話於她而言不亞於雷劈。
「裴郎,我,我老了嗎?」她聲音顫抖,險些要哭出來。
爹爹鬆開了握住她臉的手,轉而拽住了碧瀾的手,醉意呢喃:「我怎麼不知道公主身邊何時有這樣水靈的婢子了。」
說完,爹爹就倒在了桌子上睡了,公主惱怒地一巴掌甩在了碧瀾的臉上。
碧瀾跪下來不住磕頭,頭破血流,嘴裏一直喊着饒命。
公主命人拿來菱花鏡,她臉頰兩邊的肉幾乎要讓她忍得顫抖,她死死地盯着鏡子里自己的臉,左右反覆地看,又抓起碧瀾的臉死死盯着。
她嗓音森冷地問身旁的人:「本宮好看,還是這個賤人好看。」
周圍烏泱泱跪倒了一大片:「自然是公主好看!」
她笑了,笑不達眼底,整張臉看起來扭曲怨毒:「既然駙馬爺誇你水靈靈,那你便自己投井吧,如此水靈靈的你,就該被水溺死,你們說呢。」
碧瀾是伺候她長大的婢女,跪在地上的人忙不迭為她求情,也是為自己求情。
碧瀾這樣的心腹宮女,公主都能因為駙馬一句話賜死,她們這些人日後若是和駙馬牽連上……哪有活命的路啊!
公主正在氣頭上,聽見求情的聲音,表情更加扭曲:「本宮是公主,她一個賤婢!就算伺候我多年,賤婢永遠也是賤婢!怎麼配跟我講情分!主子永遠都是主子,奴才永遠都是奴才!拖下去!投井!」
她瘋了一般砸了宮女們捧着的鏡子,碧瀾絕望地倒在地上,誰能想到,一刻鐘之前,她還是公主身邊的心腹,是那麼風光無兩。
碧瀾死了,爹爹第二日醒來的時候,下面人來說,碧瀾的身體都在井裡泡得發白了。
爹爹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氣:「可惜了。」
這句可惜傳到公主耳朵里,她又一次被刺激得發了瘋,摔了不少東西,指着屋子裡稍有姿色的婢女就罵狐狸精。
隔天,娘親的祠堂里便多了一盞人皮燈籠。
那個叫碧瀾的宮女,曾是公主欺辱我娘親的馬前卒,帶着人向娘親丟東西吐口水,還在府外指桑罵槐地辱罵娘親,踐踏娘親的名聲。
爹爹借刀殺人,向碧瀾討要了這份債。
你看,做錯事,總是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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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內的下人苦不堪言,尤其是稍有姿色的婢女。
公主整日疑神疑鬼,直到婢女換了一堆模樣差、身段粗的,她的脾氣這才好了點。
爹爹近日幾乎不怎麼回來了,他整日和東廠的太監頭子混在一起,搜查貪污受賄、賣官鬻爵的官員,把他們投進獄中。
爹爹身上的血腥氣越發重了。
公主一連半月沒見到爹爹,又得知爹爹剛去搜查了青樓,大着肚子如何都坐不住了,摔了茶具,像個潑婦一樣喊:「把裴鈺找回來!找回來!」
爹爹回來的時候,身上的血跡都沒有擦乾淨,眼角下沾的血珠凝固,整個人透着一股子惑人的妖異,周圍若隱若現的血腥氣飄浮在鼻尖,這樣環境下的爹爹,反而比乾乾淨淨時,更加迷人心神。
公主哭着撲倒在爹爹懷裡,嗚咽:「裴郎,你為什麼不回來看我,我晚上睡不着覺,我好害怕,你外面是不是養了女人!」
爹爹故意將手上未乾的血跡惡劣地擦在她臉上,哼笑了聲:「瞎想什麼。」
如今的爹爹權傾朝野,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即使是公主,也無法撼動爹爹分毫。
公主抽噎着吸了吸紅紅的鼻尖:「那你去哪裡了呀,怎麼這麼久都不回家,你在忙什麼呀?」
爹爹笑得勾人,輕聲回答:「忙着殺人啊。」
公主愣了愣,很快又恢復了無所謂的樣子,嫌惡地抱怨:「什麼人還要你親自動手,詔獄裏養的那些酷吏都是廢物嗎,還髒了你的手。」
爹爹漫不經心地盯着她的眼睛:「公主不問問我殺的人都有誰嗎?」
她來了些興趣:「誰呀。」
爹爹英俊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真情實意的笑:「李御史的夫人,江侍郎的妹妹,薛太傅的續弦,還有明華郡主。」
爹爹每說出一個人的名字,公主臉上的笑意就少一分。
這些人都是當年幫着公主欺辱我娘親的幫凶。
公主的聲音在發抖:「為,為什麼,殺她們……」
爹爹嘆氣:「你父皇歲數大了,愈發沉迷美色,這些都是進宮給皇后請安,卻陰差陽錯被你父皇幸了的官眷,有兩人肚子里更是有了皇嗣,我為陛下辦事,可不敢問為什麼。」
爹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裡爬過一絲興奮的愉悅:「公主抖什麼?」
她深吸了口氣,慢慢地緩過來,劫後餘生般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因為這個,我還以為是因為……」
她忙住嘴,不再繼續說下去,厭惡道:「那她們的確是該死,敢在母后的眼皮底下爬上父皇的床,死一百次都不為過,就是髒了你的手了。」
爹爹眼神諷刺:「的確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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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關,公主到了快生產的日子。
她生產前幾日,千叮嚀萬囑咐爹爹一定要放下公事回家守着她。
她在爹爹懷裡哭得可憐,直到爹爹答應她,她才笑出聲來。
可等到了生產那日,她痛得無法站立,險些暈過去,爹爹也沒有回來。
不光沒回來,整個屋子裡,連個搭把手的都沒有。
她蜷縮在閨房的地下痛苦地**:「來人啊!來人啊!」整座府如同空了一般,沒有人來,只有我。
周圍回蕩着她的哭聲,我閉上眼睛穿過迴廊細細地感受其中的哭腔,異常歡悅。
我推門而入,臉上是擔憂的驚恐:「公主,你怎麼了。」
她見到我,就像是見到救命稻草一樣爬了過來,抓住我的腳,滿頭大汗地艱難說道:「快去,快去叫人來!」
我嗚嗚地哭:「府里沒人了,那些婢女都是新換的,她們都跑了,我攔不住她們,我聽見她們和一個男人說話,那個男人好像和碧瀾有些關係,可我聽不真切,府里的侍衛也都被調走了……」
碧瀾哪有什麼男人,府內的人是爹爹調的。
女子生孩子,鬼門關走一遭,稍有不慎就是一屍兩命。
娘親當年生我的時候,爹爹焦急地等在門外,連門都給砸壞了,什麼禁忌都顧不上,跑進去守在娘親床邊,讓產婆和大夫罵了半晌,他愣是一聲不吭,偷偷擦眼淚。
他怎麼會不知道婦人產子的艱難。
他只是想讓公主疼、讓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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