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四艷同丫頭槐花悄悄地從敖家大院的後門溜了出來。槐花的懷裡抱了個腌鹹鴨蛋的空罈子，兩個人一路跑到了後山下的小河邊。槐花蹲下一邊刷洗掉罈子上的鹽漬，一邊埋怨：「像大姑娘一樣嫁個好人家不好？練這個做什麼？這是下九流，窮人家吃不上飯了才練。」敖四艷聽槐花這樣一說，便義正言辭地問道：「槐花，我問你，我爹做壽的時候請沒請人搭台唱過影？給祖宗遷墳立碑時請沒請人搭台唱過影？求龍王爺降雨時是不是唱過影？」槐花說：「是唱過呀。」敖四艷說：「我爹愛聽，老祖宗愛聽，龍王爺也愛聽，為啥這些人、鬼、神都愛下九流？」「……姑娘講得這是啥道理？」槐花不明白敖四艷在想什麼。「愛它，又說它是下九流，無恥！」敖四艷眼睛一瞪說。槐花忙說：「姑娘快別瞎說，你怎麼能說老爺、祖宗、龍王爺無恥呢。」敖四艷「咯咯咯」地笑起來，說：「罈子里灌半下水，以後我要天天來喊嗓兒，回頭把這個罈子就埋在這兒，得空咱們就來。」槐花將洗刷乾淨的罈子灌了半下水放在河邊上。敖四艷跪在沙地上，額頭抵在壇口上，對着罈子喊：「啊——」。喊了一會兒，再抬頭，她的額頭上有一個深深的紅印子，臉也憋得通紅。丫頭槐花忙拿出自己的手絹兒來，仔細疊了，把它墊在敖四艷的額頭下，說：「姑娘快墊上，天天這麼練，怕嗓子沒練好，姑娘就變成壽星老兒了。」敖四艷對着河水照了照自己的額頭，沒心沒肺地笑了，她的笑聲清脆爽朗，驚得水中一隻小青蛙「噌」地跳出老遠。敖四艷停住笑聲，忽然豎起了耳朵，只聽山頂上隱約傳來漢子的皮影唱腔，那唱腔與平日里戲台上聽得不同，洪鐘一般鏗鏘有力，像嘶吼，像憤怒，又像哭喊。風聲不時將唱腔阻斷，敖四艷聽得斷斷續續。她招呼槐花：「走，上去聽聽。」槐花想攔住她，可小巧的敖四艷早已躍步上了山。槐花大她兩歲，倒顯得笨了，緊追了上去。敖四艷氣喘吁吁上了山，眼瞅就出樹林到了山頂，她卻不敢再近前。前面就是敖家的祖墳。一個漢子背對着樹林，站在大娘蘭秀的墓前。「……黃天望黃土，黃土長青蒿，青蒿掩一人，一人自去了……」敖四艷不敢上前，是因為她看見一個人正從漢子的對面走過來。「她死了，你還不讓她安生。」說話的正是敖霖。漢子停了唱，身影屹然不動，對着敖霖說：「我是沒有叫她安生，她不給我權力叫她安生，她在你身邊，你為什麼不叫她安生？」「若不是你，她何必死？」敖霖的臉色陰沉，露出嗤之以鼻的恨惡。「呵呵，」漢子突然笑了，「敖老爺真是好心胸，你連一個真性情的女子都容不下嗎？她當我是個窮唱影的，救濟了我，我敬佩她的人品，將她毫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