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芷依陸景行》[紀芷依陸景行] - 第8章

紀芷依駐着劍撐着自己身體,緩緩合上眼,像風毅一般佇立在風雪之中。
「風將軍!」
周圍的士兵紛紛下跪。
哀慟的哭聲給這場慘烈的戰爭畫上最後一筆,眾人送走了風家最後一位將軍,也是唯一的女將軍。
……
馬車剛踏過城門,一聲響雷,驚醒了沉睡中的陸景行。
陸景行呼吸沉重,額上細汗密布,車外已是人聲鼎沸。
已經到京城了嗎?他閉着眼緩和着,但一顆心卻異常的慌,慌的他連手都有些微顫。
「北疆戰事平了!聽說那名女將今日就要返京了!」
「好一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
路人的話讓陸景行一怔,女將?他下意識的想到了紀芷依,朝中有幾個能上陣殺敵的女人,除了她還有誰!
回到太傅府,陸景行直奔紀芷依院子,可看到的卻是一片寂寥。
房中桌案上,放着一張已經落了灰的和離書。
而和離書上日子,恰好是他南下的那日!
怒火霎時燒上了陸景行的心頭,難怪爹讓他連夜離開,原來是為了助紀芷依出征。
他怒極反笑,好你個紀芷依,倒學會調虎離山了!
他忍着要把和離書撕成碎片的衝動往蕭太傅書房奔去。書房中,蕭太傅端坐在太師椅上,神情悲痛。
「嘭」的一聲,半敞的房門被狠狠踹開。
陸景行一把將和離書扔到蕭太傅腳邊,咬牙切齒:「紀芷依是不是去了北疆!?」
若是換做平常的蕭太傅,早已厲聲呵斥了。
可此時的他卻是不語,只是垂眸看着那張和離書。
「敵軍詭計多端,她空有一身武藝怎能莽撞帶兵!」
陸景行此時心中不止是憤怒,還有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擔憂。
蕭太傅一掌拍在桌案上,眼眶通紅:「不然又如何,滿朝文武皆庸懦無能。紀芷依生於將門,自當衝鋒陷陣在前!」
良久,頂着陸景行怒火中燒的目光,蕭太傅俯身將和離書撿起。
他語氣也緩和了些蕭:「她回來了,你去接她吧。」
府門外,是一頂花轎和盛大的迎親隊伍。
陸景行冷眼看着小廝手中的紅繡球:「你們又唱的哪出?」
蕭太傅只是看着那頂花轎,語氣中滿是堅決:「這是你欠她的,快去!」
陸景行心中的怒意不減分毫,他一把將花繡球推開,徑直走了出去。
他騎上馬,隻身一人策馬奔向城門口。
他神情冷漠,心中更是心煩意亂。
雖聞紀芷依得勝歸來,但他仍不覺得開心她有如此才幹,只有陣陣後怕。
但在一團怒火中,他又能感覺到一絲止不住的喜悅。
她安全回來了,終究能回來便好。
那日在詩社,清玉說紀芷依早已成為他心中割捨不掉的牽掛。
他眼神不屑,卻沒有半分否認。
陸景行緊攥韁繩,心不由得開始狂跳。
冷風狠狠刮過他的臉頰,但陸景行的心這一刻卻是那麼滾燙。
雪緩緩落下,城門口也漸漸湧入整齊前進的士兵。
不知何時也來到城門口的蕭太傅,看着隊伍越來越近,啞着聲音對身後的迎親隊道:「起樂。」
自古:嗩吶一吹,不是大喜,便是大悲。
而陸景行對刺耳的喜樂充耳不聞,他只是在尋找紀芷依的身影。
直到士兵慢慢自中間散開,兩副黑棺漸漸向陸景行靠近。
陸景行眼眸一震,只覺所有的感知都被瞬間剝奪,直愣愣的看着左邊黑棺上「紀芷依」三個字。
蕭太傅將繡球系在他胸前,推了他一把,含淚道:「去吧,把清染接回家……」

第十一章花轎

雪如同棉絮一般飄落而下,砸在陸景行肩頭卻猶如千斤之石。
「等我做了女將軍,你就用花轎來接我吧。」
紀芷依稚嫩的聲音將陸景行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因被蕭太傅往前推了一步,踉蹌着差點往前栽倒了去,不知何時,城中百姓都紛紛至此跪了下來,大哭起來。
哭聲與喜樂相撞,滿城盡顯一片悲涼,陸景行才這覺他連呼吸都顫抖起來,黑棺浸染了他的雙眸,一種刻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他沒看到紀芷依得勝歸來那驕傲得意的笑容,甚至說再也看不到了。
陸景行緩緩走到棺木旁,觸及那已蓋上一層白雪的棺蓋時,他指尖一抖。
他猛然將棺蓋推開,棺中人一身戰袍,面容安詳,嘴角似是帶着一抹淺笑。
「嘭」的一聲。陸景行竭力扶住棺沿才讓自己得以站穩。
四周好像突然安靜了,他滿眼都是紀芷依蒼白消瘦的面頰。
兩月不見,她更瘦了,十二年中,他從未認真的看過紀芷依,她的左袖空蕩蕩的,肩上只透過白袍的斑駁血跡。
陸景行伸出手將她輕輕扶起,緩緩抱出木棺。
「不可!」先鋒李慶攔住陸景行,他未受傷的一隻眼中滿是淚水。
他從小就跟在風毅身邊,對紀芷依的事也了如指掌,紀芷依活着時,陸景行從不曾認真對她,她戰死歸來,搶了她的遺體去又算什麼。
陸景行啞着聲,眼底儘是冷意:「別逼我。」
李慶一怔,再想去攔,卻被蕭太傅拉住,蕭太傅拍拍他的肩,看着他受傷的眼睛:「辛苦了……」
陸景行一言不發,只是將紀芷依緊緊抱在懷中向花轎一步步走着。
紀芷依很輕,他抱得一點不費力,可他覺得每走一步如同背負千金之難。
溫柔的將紀芷依放進花轎里,陸景行伸手將她低垂的頭輕輕抬起,他撫過紀芷依緊閉的雙眼,忍聲吞淚,一句話也難以說出口。
他曾嘲她聒噪,連打個盹兒都會說夢話喊着上陣殺敵,此刻冰冷的她卻讓陸景行更眷念從前活蹦亂跳的她。
蕭太傅見陸景行微顫的身影上了馬,才撫淚高喊:「起轎!」
花轎在前,黑棺在後,伴隨着喜樂,百姓一路跟隨至將軍府外。
柳馥蘭一身粗布衣,被兩丫鬟攙扶着站在將軍府門前,她撫着已近六個月的肚子,不知哭了多少回的眼睛一片血紅。
當看到紀芷依的絕筆信時,她就知道紀芷依必定是沒有活着回來的打算了。
一陣喜樂從街尾傳來,柳馥蘭目光詫異的看着緩緩行來的迎親隊,打頭的竟是陸景行。
未等她再去細想這是為何,後邊的兩副黑棺頓時讓她雙腿一軟,陸景行並未停留,他眼神黯淡,鬆鬆抓着韁繩,身子也似不穩的搖晃着。
身後傳來柳馥蘭凄厲的哭聲,陸景行仰起頭微張着嘴,雙唇顫抖,雪落在他的臉上,被一股熱淚融化後又順在面頰緩緩滑落。
陸景行哭了。
他感覺不到心中那刻骨的痛楚,只是覺得心中少了什麼讓他支撐的東西,猛然間,眼前的白雪漸漸變黑,陸景行整個人都往後倒去。
他狠狠的砸在雪中,腦中儘是一片迷茫。
「少爺!」

第十二章你們再無關係

打頭吹樂的幾個小廝忙去將陸景行攙起來。
陸景行推開他們,撐着腿站起身來:「繼續吹。」他拂去肩頭白雪,沒有再上馬,而是徒步走在雪中。
如果忘記花轎中的紀芷依早已沒了呼吸,他真的會以為今天是他們大喜之日。
沿着街道,一路行至太傅府,迎親隊停了下來,花轎緩緩落下,陸景行掀開轎簾,將紀芷依抱了下來。
蕭太傅下了馬車,看着陸景行小心翼翼的將紀芷依護在懷中,掩面而泣。
任他才覺紀芷依是個好孩子,任陸景行才覺心儀紀芷依,都已經太遲了。
廳中不知何時布置了一張鋪了紅綢的長桌,連同整個大廳都變成了喜堂。
紀芷依被置於長桌上,曾伺候過她的丫鬟紅着眼將一朵紅花簪子插入她的發間。
陸景行如同一個木偶一般站在一旁,獃滯的撫着紀芷依緊握的右手。
「讓開——陸景行!把清染還來!」一陣沙啞的哭腔突至廳外。
柳馥蘭被李慶護着,捂着肚子疾步走進廳堂,方才滿眼的白喪,此刻置身於喜堂,柳馥蘭只覺諷刺。
她瞪着陸景行,失態的哭喊:「陸景行!你到底有沒有心?清染生前如何待你好你都視而不見,如今她戰死了,你搶了她的遺體去又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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