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生》[劍?生] - 2 長命鎖

秋風瑟瑟,冷冽帶煞,吹得人寒意湛湛。

彷彿被秋風順著骨縫灌進了脊髓,楊棟背上沁出細密的冷汗。

對岸……埋伏有弓箭手!

此時他上不著天,下不着地,前後左右唯有一根獨木可以落腳,還扛着一頭活驢。

真正進退不得的絕地。

在暗處弓箭手眼裡,簡直是活靶子。

他脫口而出:「誰?」

不知是不是過度驚懼,這一聲嘶啞模糊,他自己都幾乎聽不見。

與此同時,對面有人叫道:「你是誰?」

楊棟又驚又怒,因為生氣,反而恢復了一些精神,用儘力氣大吼道:「我沒問你,你倒問我?你為什麼鬼鬼祟祟的藏在草叢裡,暗算你大爺!你……你知道我是朝廷義士嗎?暗算義士,莫非你是陰魔妖魅嗎?」

他說到最後,聲音竟小了下去,突然心想:他要真是陰魔,那怎麼辦?還跑得掉嗎?

對方冷笑兩聲,道:「義士?義士算什麼東西?我家老爺門口,一磚頭扔下去能砸著三個。何況這年頭冒充義士的騙子也不少,殺過兩隻雞就敢叫嚷自己殺過凶獸。」

楊棟大怒,喝道:「放屁,我有朝廷認證!我為國家立過功!你家老爺……啊?你家老爺是合陽大俠嗎?」

對方嗤笑道:「你在裝傻嗎?好個小賊,你以為說不知道我是合陽大俠門下就可以脫逃偷盜罪責了嗎?」

楊棟愣住,結結巴巴道:「偷盜?我……我嗎?」

對方大聲道:「不告而取是為賊!這一片山,山上的林子,林子上的葉子哪一樣不是我們薛老爺的?你偷偷砍樹,人贓並獲,還敢狡辯?」

楊棟一片混亂,道:「我……我為了架橋……」

那人厲聲道:「我們老爺家裡的河,你憑什麼架橋?經過我們老爺允許了么?就憑你是什麼狗屁義士?我們老爺還是大俠呢!今日你要不賠償,就留下點兒東西吧。」

楊棟也是江湖人,自然知道「留下東西」指的不是身外之物,他氣得青筋暴起,但此時身在半空,給人用弓箭指著,根本講不得理,只道:「合陽大俠府的做派,我見到了。虧我還千里迢迢尋他……你要多少?」

他一句認栽的話出口,心頭一口氣頓時泄了,力氣也泄了,頭頂的驢便覺得沉重。偏偏那驢還不停昂昂大叫,掙扎不已。他真恨不得將這頭犟驢扔溝里,怎奈不敢妄動,怕動作大了引起對方警覺。

那人道:「別吭吭哧哧的,好像我們冤枉了你。拿一百兩銀子,今日我發了慈悲,放你一馬。」

楊棟脫口道:「你怎麼不去搶?」

緊接着,他反應過來,對方暴力威脅,索取財物,這不就是明搶?

要說在江湖上混,總遇上各種危險,他不是不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他若有錢,咬牙破財免災便忍了。

可是真的沒有。

一百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可以買幾十畝地,可以供五口之家衣食無憂的過五年,可以去最好的酒樓擺十桌燕翅席再加幾瓶好酒。對一些豪門大戶來說可能就是一夜風流。但楊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練武消耗又大,千里趕路又花費盤纏,此時此刻,他身上還真就摸不出三五兩銀子。

對方道:「這已經是便宜你了。我看你窮酸得緊,特意給你優惠。你堂堂義士,連一百兩銀子也沒有?那你也不用想往前走了,合陽大俠府不是給你這等窮鬼開的。」

楊棟一面窘迫,一面又極其失望,喃喃道:「合陽大俠府上也是看錢嗎?不是說他仗義疏財,義薄雲天嗎?」

對方冷笑道:「窮鬼真會痴心妄想。我看你拿不出錢來。好吧,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站在那裡不動,我射你一箭。算作了結。」

楊棟目光一縮,盯在灌木叢中一點寒光上。

那是箭頭,殺人的利器。

心中發寒,楊棟的舌頭也僵住了,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要論江湖人輸人不輸陣的氣概,他應該豁出去叫一聲,便如刑場大喊「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強盜,可他就是沒有這等勇氣,這和他想像中的自己不一樣。

那人偏偏催促道:「怎麼,不敢?要錢也沒錢,要命也豁不出去,你這等人竟還大喇喇的闖蕩江湖,到今日也沒死,運氣可真好……」

楊棟只覺得一陣耳鳴,一時眩暈,目光斜斜向下,正看見腳下深溝,突然起了一個念頭:不如一頭栽下去,省得給人如此欺侮。

這時,就聽有聲音大聲道:「不要逼人太甚!一百兩銀子我……唔……」

話音未落,聲音截斷,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口。

楊棟分辨出來是個那個少年說的,想必是他要攬下這筆債,旁邊的青年阻止了他。

他一時百味雜陳,又是感激,又是慚愧,還有些憤怒,是對那青年的:那孩子肯幫我,你為什麼非要阻止?你怕我欠錢不還嗎?只要我解了一時之厄,我定然十倍、百倍還他!你怕的什麼?

對面人突然笑道:「咦,原來這裡有財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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