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生》[劍?生] - 26 鍛體篇

又過了一陣,有人來找他。

來人是個年輕武官,湯昭有過一面之緣,就是之前跟圓晴對峙的那位。他神色還是那麼冷峻,眉頭鎖著,似有不快意在心頭。

「跟我走。」他短促的招呼一聲,轉身就走。

湯昭心中一緊,以為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結果是去正堂吃飯。

此時正堂隔間屏風移開,三間正房打通,恢廓寬敞。堂上明燭高照,燈火輝煌。正中央擺著一桌酒席,雖還未開席,已經擺了滿滿的乾鮮果品。

刑極又換了一身錦袍,這一身更加考究貼身,活脫脫一個大家公子。黑寡婦還是一身白衣在主位相陪。兩人言笑晏晏,彷彿多年老友,之前隱藏在二人中間的古怪氣氛蕩然無存。

湯昭暗暗稱奇,刑極已經看見他,招手道:「來,挨着我坐。」他下手正空着一個位置。

湯昭雖少出席這等場合,也知道席次禮數,尤其帶他來的年輕武官,只坐了末座,便推辭一番,刑極道:「這裡山莊是地主,我們是半個地主,你是遠客,坐這裡正好。回頭等你入職,有了職司再按順序坐。」

湯昭坐下,酒席大半是黑蜘蛛山莊的人,剩下的大概是檢地司的人。山莊的人倒好認,無非一身黑,另外那些穿着跟刑極一樣都是便裝,不穿公服,男女老少都有,有美有丑,差異極大,顯得檢地司用人不拘一格。

此時開席,各色佳肴酒饌流水價上來,席上觥籌交錯,氣氛熾熱。眾人談笑風生,毫無隔閡,敬酒之聲不絕於耳。燈光折射在精瓷酒器上,反出折角不一的光芒,耀眼生花。

湯昭不懂大人的世界,便埋頭吃喝。菜餚當真不錯,雞鴨魚肉應有盡有。湯昭一通胡吃海塞,恨不得把這一個月的本兒都吃回來。

「湯昭——」

湯昭抬起頭,咽下食物,就見刑極眯着眼睛看着他,神態似有醉意。

「往後的一個月,我就把你交給尹莊主了。」他抬手示意,指的是黑寡婦。

黑寡婦微微一笑,道:「正是。這一個月黑蜘蛛山莊就是你家,要吃要喝盡可隨意,有什麼要求只管提。」

「不止。」刑極用充滿酒氣的聲音笑道,「尹莊主還為你聘請了一位教授武功的名師,那位老師在江湖上大大有名,桃李滿天下,你由他開蒙,實在是走運。還不向莊主敬酒?」

湯昭心中一定,向黑寡婦敬酒,黑寡婦笑吟吟飲了,道:「除了名師,學武的一應花費也算在我山莊頭上,你只管靜心練武。」

湯昭再三道謝,刑極道:「可惜我這個月太忙了,實在顧不上你。不過我也給你留了個看護。之前你也見了,司立玉。」

他指的自然是那年輕人,是席上除了湯昭以外最年輕的。

湯昭忙起身行禮,司立玉也起身,只是神色冷淡,眉頭依舊緊鎖。

刑極道:「小司是咱們這裡的後起之秀,才能卓越,那是哪兒哪兒都好。要不是情況特殊,本來要承擔更要緊的擔子。現在替我看着你,還有些額外的訓練項目叫他教導。還有我也留着一筆資源給你,也放在他那裡。」

他誇讚司立玉的時候,少年眉頭依舊鎖著,一點兒表示也沒有,湯昭這才確認,此人是當真天生如此。

這人……不好相處啊。

不過湯昭也沒有選擇,同樣給他敬了一杯,司立玉仰頭幹了,端正坐下。

又喝了幾巡,菜已吃殘,窗外日落月升,天色已晚。

刑極端起一杯酒,大聲道:「大家同飲一杯。從今日起,在座的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不要分什麼官什麼民,什麼檢地司,什麼五毒會,說句江湖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風雨欲來,希望大家同舟共濟!」

眾人轟然應是,紛紛舉杯,痛飲杯中酒。

湯昭糊裡糊塗跟着喝了一杯,眼看桌上成了響馬的聚義廳,就差大秤分金銀、磕頭拜把子了,心中閃過念頭:

假的吧?

一口飲盡,他正對上對面一道目光,清冷如三冬水,不帶一點酒氣,正是司立玉。

兩人對視,相顧默然。

湯昭又在心裏重複了一遍:

假的吧?

一時席散,湯昭雖喝的不多,但年幼體虛,沒有酒量已然頭腦發暈,坐在那兒醒了一會兒酒,央服侍酒席的丫鬟把剩餘的菜餚包起,散著酒氣搖搖晃晃走回房間。

房門口,有人在等他。

司立玉靠在門前,雙手環抱,目光沉沉。

月色昏暗,他整個人彷彿青灰色的石雕,冷硬而粗糲。

「司……大人。莫非在等我?」

湯昭謹慎開口問道。

「這個給你——」司立玉一隻手抽出,遞給他一個竹筒。「鎮守使給你的。」

「鎮守使……」湯昭一怔。

見湯昭接過,司立玉轉身離開,夜色中,似乎聽他說道:

「弱不禁風。為什麼是你……」

聲音漸漸消失在黑夜中。

湯昭先去看了衛長樂,把晚飯帶給他,確認他身體漸好,看來傷葯有效。

接著說起之後打算,湯昭自不必問,只服從安排練武,又問衛長樂。

衛長樂道:「我也無處可去,若能跟着你就好了。」

湯昭道:「我試試。只是一個月後我生死難料,你又沒着落了。」

衛長樂道:「能有一個月不愁吃穿的安穩日子已經很好了。還想一個月以後的事情?有一天,算一天。」

湯昭道:「這樣,這個月我是無敵的,料想有什麼要求都能答應。你先跟我練武,等到月底我求他先一步放你出去,你拿着錢先盤下一個鋪子等我,萬一我全身而退,咱們就開大買賣,我要是出不來呢,你就繼承我的遺志……」

衛長樂忙道:「別胡說八道啦。我怎麼能拿你的錢……」

湯昭道:「不然我給誰呢?難道充公嗎?」

衛長樂連連搖頭,又嘆了口氣,道:「到時候再說吧。」

出衛長樂處出來,湯昭酒氣又漸漸湧上,頭腦又昏昏沉沉起來,沿着屋檐慢慢走回自己住處,一推門,渾身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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