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濛陰沉地朝人壓下來，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江允洛抱緊了手裡的飯盒，快步走到路邊去攔出租。
跟陸西辭結婚的三年來，她每天都親自給他做飯送到公司，好像這樣就能證明她的婚姻是幸福的。
一點冷雨落在她的臉上，彷彿要讓她從這個美夢中醒過來。
12點10分，周氏集團。
陸西辭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就看見比起往日略有些狼狽的江允洛。
他英挺的眉頭微蹙，嘴角緊抿成一條冷峻的線。
江允洛抬頭，發現了陸西辭，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初秋的天氣，她穿了件大衣，頭上戴着帽子，整個人顯得不倫不類。
三年來，她每天都親自下廚給陸西辭做飯送到公司，風雨無阻。
「星枕，快吃飯吧。」她笑着打開保溫桶。
陸西辭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冷眼看着她燦爛的笑臉，心裏只覺得好笑。
「三年了，你演得不膩嗎？」
江允洛臉上的微笑瞬間頓住，那種寒冷的感覺再次出現，從濕冷的毛衣浸入骨髓，讓她渾身都打着顫。
可不過一瞬，她又重新笑了起來。陸西辭冷笑一聲，他早知江允洛從骨子裡就是一個冷漠的人，不管他怎麼對她，她永遠都能笑得出來。
一看見她臉上那種若無其事的虛偽笑容，陸西辭就覺得噁心。
片刻後，江允洛才重新顫抖着手把飯布置好。
「吃飯吧……」
她的眼中露出一抹悲哀，可隨即又消失，陸西辭只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陸西辭淡漠的眸子看向她，片刻後，他坐下拿起了筷子。
他是個很有修養的人，吃飯慢條斯理，唯獨他眉間帶着的一絲不耐和煩躁打破了這種和諧。
江允洛一直微笑地看着他，眼神專註而認真。
她看了他三年，卻總覺得看不夠，彷彿少看一眼，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似的。
陸西辭強忍着不耐，一吃完東西就開始趕她走。
「舒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他叫她舒小姐……
江允洛低下頭，知道陸西辭是故意的。
三年了，他連叫她的名字都不願意，只用這種客套禮貌的稱呼來羞辱她。
可是她能怪誰呢？這不都是她自找的嗎……是她逼着陸西辭跟心愛之人分手，又逼着他娶了自己。
她罪無可赦，她該死。
如果她沒有這麼愛陸西辭，或許她真的早就死了。
江允洛眼神微黯，她沒有去糾正他的說法，而是伸手去收拾桌上的飯盒。
「你今晚記得早點回家。」
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陸西辭的臉色沉得十分難看，他瞥了江允洛一眼，寒冷的眸子彷彿結了一層冰。
「我當然不會忘記。」
她的命令，他必須要做到不是嗎？
這就是他們的結婚契約。
江允洛低垂的眼中乍然出現一絲真心的歡喜，他竟然記得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她不由露出一個帶着酒窩的笑：「我很開心你記得。」
陸西辭用他幽深的眸子深深地看着江允洛，半晌之後，他忽然冷笑着搖了搖頭。
「江允洛，你也配開心？」
說罷，他轉身就走。
江允洛的笑僵在臉上，緊攥着飯盒的手發緊，瘦得骨節分明。
她不想笑，可笑容彷彿已經成了她的面具，上揚的嘴角不斷顫抖，假的讓人難過。
眼前天旋地轉，她也搖搖欲墜。
真的好冷，冷得她好想哭，但是她的眼眶卻乾澀無比，只有笑容還待在臉上。
她從來就不覺得開心。
這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江允洛回過神來，手機上顯示是「梁醫生」，她按下掛斷。
走出周氏大樓，江允洛摘下帽子，濕透了的頭髮落在肩上。
手機又震動起來，她點開短訊，都是來自梁醫生。
「小霧，你今天怎麼沒來複診？如果有事的話，我們可以明天見面聊聊天。」
「今天有好好吃藥嗎？」
看着這些小心翼翼的短訊，江允洛自嘲地笑笑。
她這個人，好像光是活着就是對所有人的折磨。

第二章笑容的面具

夜色深沉，偌大的屋子只有牆上時鐘指針走動的聲音。
江允洛面前的一桌菜早已冷掉。
她緩緩起身，將冷掉的飯菜倒掉，又一個人默默把桌子收拾好。
進屋看見鏡子的瞬間，江允洛才發現，她臉上全是虛假的笑。
面具戴得太久，原來早就摘不下來了。
落地窗邊的透明玻璃瓶中裝着六隻彩色千紙鶴，江允洛又折了一隻粉色的放進去，是第七隻。
也是她認識陸西辭的第七年。
陸西辭不知道的是，今天不僅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也是江允洛的生日。
江允洛抱着雙腿，蜷縮在玻璃窗前。
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有那麼一瞬她在想，從這裡跳下去的話，應該不會很痛吧。
她打開手機，微信里聯繫人少的可憐。
點進朋友圈，裏面剛剛發佈的兩張照片讓她的視線凝固了。
照片上任誰看都是幸福的兩家人，笑容燦爛。
好笑的是，一張照片上的丈夫和另一張上的妻子，才是一對真正的夫妻。
他們明明是夫妻，卻有着各自的「家庭」。而她，明明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卻形同陌路。
不要說是她的生日，從小到大，就連生病他們也沒來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