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留白》[花開留白] - 第2章(2)

「永遠嗎?」
我不會說謊的。
所以我只是笑,什麼都沒說。
他眼神瞬間變的暗淡,雙手顫抖的握住我的肩頭。
「裊裊,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騙你的,是我糊塗——」
「你不糊塗,你很聰明。」
我看着他,笑意溫柔:「你知道我知道趙窈的存在,會傷心,所以你就一直瞞着我。」
他臉色一變:「裊裊,我——」
我抬手點在了他的嘴上。
「這些年裡,你大概是因愧疚對我愈發的好,騙的我更心疼你,更因久未有孕而愧疚,在我為了孩子,喝一碗碗苦藥,扎的整個手臂青紫,你是不是和她纏綿時,嗤笑我的愚蠢。」
「你瞞了三年多啊,滴水不漏,你看你多聰明。」
他抬手想要抱緊我,我沒躲。
這一次,他摟得很緊,像是要把我融進身體里,呼吸蹭着我的耳側,他一遍遍的說著對不起。
但我卻在他身上嗅到一絲趙窈身上的甜香。
這一刻,我無比清醒的明白,哪怕我和裴懷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
但各自的心,早就變了。
他非他。
我非我。
這世間再無我們。
我靠他的肩頭,語氣很輕卻堅定極了——
「不用對不起,這本是我自己選的路。」
「是我愛錯了人,信錯了人,我是天下最蠢,最糊塗的人。」
「我認輸了,裴懷。」
「我們和離吧。」
15
那日裴懷落荒而逃。
但逃又有什麼用。
事實已定。
我閉院不出,偶爾走走,也只是在院子里走幾步。
這日,突然聽到正院倒是熱鬧的嗩吶聲,我才想起——
今日裴懷並未偷偷來看我。
原來是趙窈要進門了。
剛開始,裴懷自然是不願的,哪怕裴老夫人再三尋死覓活也無用。
但是一日夜裡趙窈竟上了吊,等救下來人已經奄奄一息了,裴明南更是在裴懷書房前久跪不起。
裴懷對誰心都是硬的。
但是對裴明南這個孩子卻是軟的。
所以他妥協了。
其實我也並不意外他的選擇。
今日婚宴,他沒請我去,請了我也不會去。
我不願見他,更不願受趙窈的妾室禮。
但我實在沒想到,趙窈會主動找上門來。
「夫人,妾已有孕四月,老夫人說待妾產子,便升妾身為平妻。」
她穿金戴銀,眉眼得意,再無之前的怯懦柔順。
這大概是她的真面目。
也是。
一個能勾住裴懷的女人,怎麼會真的是心思單純的小白兔呢。
我看着她,並未接她的話。
她又繼續問道:「夫人意下如何?」
「這是你們裴家的事,要問去問裴懷。」
我語氣淡淡,喝了一口熱茶:「該不是裴懷不允,才求到我這吧。」
此話像是戳穿了她虛假的得意,她面目微微猙獰。
「你到底給侯爺說了什麼,他雖娶了我,卻遲遲不肯碰我,哪怕我有孕,他也沒有半分喜色,是不是你在背後搞鬼!」
「沈裊,你以為你霸了他的人,就能佔住他的心嗎!我告訴你侯爺——」
話音未落,我抬手一個巴掌落在了她臉上。
她被打懵了。
「你打我——」
而與此同時,裴懷慢慢走了進來。
趙窈猛地收起了憤怒,眼眶發紅,泫然若泣的撲向了他:「侯爺,妾身不知哪裡惹了夫人,竟惹的夫人對妾身動手······」
裴懷卻看都不看她一眼,痴痴的看着我。
「她打你,你就受着,這是你該的。」
她愣了一下,隨即垂下了頭。
「是······」
我隔着趙窈與裴懷遙遙相望。
但再無心悸。
唯余滿心失望。
16
那日之後,我發現裴懷對趙窈不過尋常,甚至有些冷淡。
但我已分不清,他是不是又在做戲。
我也懶得思考這些事情。
枝兒見我每日倦懶,便哄着我走遠些。
不一會就走到了池塘。
這時,裴明南突然衝到了我面前。
我猛的一驚,差點摔倒在地。
見我被枝兒扶住,裴明南面露失望,卻呲着牙,恨聲說道:「我個壞女人,欺負我阿娘,搶走我阿爹,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得好死!」
此話宛如一個炸彈在我腦海轟然爆炸。
沒有人敢在一個母親面前詛咒他的孩子。
我氣血上涌,失去了理智。
只想讓這個人死!
「裊裊,你在幹什麼!」
直到被裴懷猛地拉開。
我才回過神來。
裴明南脖頸上是十指淚痕,泛着青紫。
是我的掐的。
「我——」
我渾身顫抖,眼神倉皇的看着裴懷:「裴懷,他說他詛咒我的孩子——」
裴明南趴在裴懷懷裡,輕聲啜泣:「爹爹,我沒有,我只是和夫人說幾句話,她就要掐死我,我好怕啊。」
說這話,他劇烈的咳嗽起來,嗓子沙啞,可憐至極。
裴懷心疼的輕拍他的後背,轉頭看我,卻是滿目失望。
「裊裊,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是你怎麼能對一個孩子下死手呢,你何時變得如此狠毒。」
此時此刻,艷陽高照。
我卻只覺得冷,從心臟透出的冷瀰漫帶到了身體的每個角落。
「你不信我,裴懷,你不信我·····」
裴懷卻撇過頭不看我,聲音冷極了。
「這些年我的確信守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只守着你一個人,但我已經二十有五,你久未有孕,我又是侯門嫡子,總要有子嗣才可讓家族安心,你怎麼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呢。」
「裴懷,這些話你藏在心裏多久了。」
我凄然一笑:「我竟不知,原來你是這麼想的,你是這麼想我的啊······」
原來是這樣。
原來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
是我會錯了意,看錯了人。
我顫抖着雙手,渾渾噩噩的往回走去。
身後裴懷大概是意識到我的不對勁,想要追上來。
「裊裊,對不起,我一時情急說錯了話——」
可下一秒,就被趙窈喊住了。
「侯爺,你快看看南兒吧。」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裴明南,終是停下了腳步,抱起了裴明南。
17
那日之後,我再也沒有出過門。
我將自己困在屋子裡。
一遍遍的看着詩經,一遍遍的凌遲着我的心。
直到它對裴懷最後一絲愛意消泯。
我不甘心的問道:「系統,孩子真的沒辦法帶走嗎?」
系統聲音冷冰冰:「再次重申:他是這世界之物,帶不走亦除不了。」
「好。」
這也是我遲遲沒有和裴懷撕破臉的理由。
我離開了。
我的孩子卻要留在這裡。
他要獨自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而我要做的,就是臨走前,將他的一生安排妥當。
我給嫡姐寫了一封信,囑咐她在我離開後,將孩子帶進宮撫養,我不放心裴懷,我只放心嫡姐。
她向來聰明有膽識,孩子跟着她能學的很多。
然後,便是裴懷。
我將當初撿到的紅色香包,和我新做的香包都給了枝兒。
我的香包上綉着一隻孤零零的鴛鴦,以及我的小字。
裏面有一封我寫給裴懷的信。
很簡單。
但足矣。
我安排好了一切,囑咐枝兒:「等我死後,一定要親手交給裴懷。」
枝兒哭的稀里嘩啦,抱着我的腿,只知道點頭。
我輕撫她的腦袋,柔聲安撫:「傻孩子,哭什麼,你家小姐是要過好日子去了,你應該高興才對。」
她抬頭看我,眼睛亮極了。
「小姐這世受苦了,下輩子要過的好!」
我一愣。
這一世我吃苦了嗎?
好像並沒有。
我穿越而來,雖日日擔驚受怕,但卻被嬌養到大。
兒時有父母兄姐為我撐起一片天。
婚後有裴懷為我撐起了天。
我愛上他,依賴他,彷彿真的成為了一個古代的嬌小姐。
但我比誰都清楚。
我不是。
我有滿腦子的新奇想法,我會釀酒煉劍,我能畫出更華麗的簪子,會設計出更漂亮的衣裙,但我一個都不敢展示。
我是世家女。
我代表的不是我,而是沈家,我的一舉一動代表着父母兄姐的尊貴體面。
所以我什麼都不做。
我有時會想,如果我真生於這個時代就好了。
那樣的話,裴懷納妾便納好了,我會盡到正妻的寬容大度。
但我不是,我也做不到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
我只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最初做得到,我便留下愛他。
他如今做不到,我便離開。
只不過,我的離開絕不能無聲無息。
我要送給裴懷一件禮物——
一件以我的死亡作為末尾的血色禮物。
我相信,他會終生難忘的。
18
再次見到裴懷已經我懷胎八月時。
期間幾個月,我從不與他見面。
我知道他每日都會在不遠處看我,但我並不理會他。
可這日,我卻主動走上前去。
他欣喜若狂,跟我說了許多,我靜靜地聽着,很少回應。
最後他說他要出征了,大概一個月後回來。
我抬頭輕問:「我生產那日,你能趕回來嗎?」
他毫不猶豫的點頭。
「會的,我肯定會回來的。」
我微微一笑。
他看的晃了神,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聲音帶着一絲哽咽:「裊裊,我已經知道錯了,但是我真的愛你,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我只守着你。」
我看了他許久。
看的他有些心虛的想要轉移話題時。
我卻點了點頭:「好。」
他滿目驚喜,小心翼翼的撫摸着我的肚子,看看我又看看我,彷彿要把我刻在腦海里。
等着士兵前來催促,他才萬分不舍的離開。
我望着他他的背影,突然叫住了他:
「裴郎,你早點回來。」
那一刻我的笑容溫柔極了。
彷彿回到了我初嫁他時的天真模樣。
所以只一瞬,他便紅了眼眶,重重點頭:
「裊裊你等我。」
19
但裴懷沒想到,那是他最後一次見裊裊。
他在外征戰,打的敵軍節節敗退。
百姓封他為戰神,他卻時常看着一個荷包發愣。
「裊裊,等我。」
他湊在唇邊溫柔輕吻,眼神繾綣,彷彿沈裊就在眼前。
突然這時,身後營帳被人掀開,一個士兵沖了進來,舉着信封雙手顫抖的厲害——
「侯爺,侯夫人產子時血崩,小公子無恙,但···但侯夫人——」
裴懷臉色劇變,聲音帶着顫音:「你敢咒裊裊,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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