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號，晴。一輛公交汽車駛進了名為『卧龍居』的村子，停在了某個公交站牌前，從中走下一位身着校服手中拎着大包小包的高中生，約莫18歲的樣子。

這個名為岳霆帥的少年，面色沉重，環顧四周，這個住了十幾年的熟悉村子彷彿對他充滿了壓力，重重的嘆息了一聲。與一般在外上學的遊子心情不同，此時他臉上沒有半分歸家的喜悅與輕鬆，這對於一個月甚至兩個月才能回家的住校高中生來說，確是奇怪。

並沒有繼續駐足的岳霆帥，徑直扎進了對面的巷子里，行至一戶滿是科技元素點綴的電子門前，門上顯示屏掃過少年臉龐，便由左向右緩慢收縮。少年大搖大擺的走進院里，一腳便踹開了屋裡的房門，粗魯的把行李扔到了炕上，重重的躺到了沙發上，閉目凝神。

房間內科技感與外面那個一般炸彈也不能突破的電子門相比更甚，除去普通物聯網家居具有的功能外，更是融入了暴力美學的風格，若是外人強行進入到這個房間此時恐怕早已變成了篩子，而把人打成篩子的武器並不是子彈，只是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子。

要說絕對不會這裡出現的東西，還要屬房間里的工作台，長三米左右，佔地大約十平方的高級貨，怎麼看都不像是這個村子裏的產物。最重要的是這一切都是房子主人自己做的「小把戲」。

房子里整潔乾淨，炕上的一床被子也是標準的「豆腐塊」，一點也不像近七十歲獨居老人的房子。

工作台前站着位頭髮花白，又高又壯實的老人，雙手懸空在投影鍵盤上熟悉操作着，左手靈活程度雖與右手無異，但看上去總感覺有些差別。少年進屋至此，絲毫沒有影響老者的頭緒，甚至連頭也沒有回一下似乎早就習慣了這少年的行事作風，恐怕聽到門響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瞭然。

早年在部隊當工程師如今早已解甲歸田的林建德從工作台上走下，坐在岳霆帥對面的茶几上，用腳踢了踢少年，笑道「喲，在學校里賭博的孫子回來了，這次贏了多少錢回來啊」。

岳霆帥不願在此時回家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上周才因為在學校里「賭博」被開回家反省了兩天，這周就直接放暑假了，在這個信息傳遞速度不比網絡慢的村子裏，真應了那句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的名言，估計現在出門誰人見了都要問候兩句「喲，小帥兒啊，這是放假了還是又被開回來了」，這擱誰身上不鬱悶啊。

說是「賭博」，不過是開玩笑的說法，否則就不會是這麼簡單的回家反省，怕是要在局子里安靜兩天了。再者岳霆帥也沒有那本錢，小打小鬧還好，真要觸碰法律的準則，他也不敢。

不過是大晚上在宿舍里跟舍友玩「**」，用了點「小手段」，小贏了幾手，本來盤算着贏完這輪就收手，這周就能吃香喝辣，沒準連給妹妹買手錶的錢都能贏出來。

誰成想人心不足蛇吞象，讓宿管大爺來了個「一鍋燴」。

不僅本錢搭了進去，人也沒能倖免，挨了個處分不說，外加回家反省，要不是班主任心地善良，他母親這次學校是去定了，這對於家在村裡卻在市裡上學的岳霆帥來說別提有多麻煩了。

母親張秀素對岳霆帥的教育極其看中，縣一中已經夠好了，但是張秀素不滿意一定要去市裡上最好的學校。岳霆帥在學習上也從來沒讓她失望，以縣第一的成績考去市一中。

岳霆帥一度懷疑是哪個輸錢的「撩艹的」偷摸告的密，要不然以他「歐皇」附體的運氣怎麼可能這麼差。

當然要是只怕外人的嘲諷不想回家還不至於，最大的問題是與母親的爭吵，鬧得不歡而散，在家的那段時間也是一直在冷戰。當時怒氣沖頂，沒有克制自己的嘴，盡說些難聽的話，傷了母親的心。現在岳霆帥一個勁的後悔着呢，絞盡腦汁的想如何哄母親開心。

閉眼躺在沙發上的少年懶得搭理他這茬，自顧自的問道，「老頭，你覺得我該怎麼做啊。早知道會後悔，就不該說那麼難聽的話。」

老者起身，走到窗前，望向遠方，好像在回憶着什麼。片刻後，回答道，「你爸走後，她也不容易，拉扯你們兄妹長大成人已經付出所有了。從小對你倆呵護備至，你小子從小到大闖的禍還少嗎，始終捨不得打你一下，她不過是有點屬於自己的驕傲罷了，你還要求她能怎樣。」

說到這，岳霆帥就坐不住了，畢竟爭吵的根源便是「錢」。瞬間站起，據理力爭道「驕傲？在我看來不過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爸他大義，他為國爭光，兩眼一抹黑走了，把這個爛攤子留給我媽。那也就算了，最起碼還有撫恤金不是，每年國家還給不少補貼，我媽她倒好為了那點驕傲一點錢不要，家裡有錢也就算了，現在都到了什麼地步了，她在工廠里剪螺絲一年掙不了幾個錢，還不讓我去打工，說什麼我只管學習就行，其他的別管，照這麼下去早晚把她累垮。」

岳霆帥說的眼眶紅潤，又閉眼躺了下去，不知道是懶得睜眼還是不想眼淚流下來。他並不是不理解母親，這些年日子不管過的怎麼樣，始終沒有逼迫母親去領錢。他也明白富有富的活法，窮也有窮的活法，還經常自我安慰，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不過是上天對我的磨練，挺挺就過去了。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母親不再年輕，身體也承受不住那樣的工作強度，再這麼下去，他都擔心以後撐不到他成家的時候。

這些年林建德不是沒有想過要幫助他們一家，畢竟真要說起來，當初岳霆帥父親岳燕文去當兵還是受他的影響。

奈何那婦人太過執拗，平日一些吃食送點也就收了，若是直接送錢，是絕對不會要的。就連平日里跟她姐妹相稱的李瓊瑛和吳溪彤二人也是拿她沒辦法，也想幫襯一些，卻總是插不上手。

老者也實在不想提起這些糟心事，師徒二人就這麼沉默着。

約莫一刻鐘後，岳霆帥率先打破了寂靜，「老頭，弄葯浴吧。晚上就不過來了，現在泡完得了。」

要說起二人的關係還真是有些複雜，林建德是他父親岳燕文和林夕父親林運良的領路人，算得上是半個師傅，按照村裡的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