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皇第一女官》[[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 媚娘選定的道((含5萬營養液加更)...)

太子異行,於次日清晨,便傳遍了九成宮。
媚娘聽聞後,雖也被太子的行為大大震驚到了,但還是更關心陶枳。見陶姑姑驚得面目雪白,第一回失手掉了筆,似乎連喘氣都忘了,生怕她一口氣憋住背過去,連忙上前安慰,並撫背順氣。
但哪怕媚娘再想要安慰陶枳,也說不出太子做的沒錯這樣的話來。
媚娘在這一瞬間跟姜沃的想法通連了起來:這實不是心理正常的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啊!
昨夜袁天罡聽得沒錯,東宮依稀傳來的鼓角聲,確實是突厥軍隊出兵時常用的破陣之律,與大唐軍伍鼓樂迥然有異。
不過並不是有突厥人夜留東宮,而是太子殿下找了上百個樂人,特意扮成突厥人的模樣,又在院子裏搭建氈帳,吹突厥鼓號,搞角色扮演。
而姜沃看到的火光,則是東宮的宮人們奉太子之命,仿照着□□在草原上的習慣,在院中籠起一個又一個的篝火堆,架起一口口大鍋煮羊烤肉。
而太子本人,則穿上了突厥將領的衣裳,頭髮編成髮辮,帶頭圍著篝火吃肉喝酒。
半夜搞s突厥化裝舞會的行為,單拿出去已經算是驚人,太子跑不了一個『貪樂無狀,行止殊異』的罪名。
但太子接下來的舉止才更讓人大跌眼鏡,根本想不到。反正孔穎達、張玄素等人第二日早上聽了太子所為,都是當場嚎啕大哭,集體去二鳳皇帝面前辭職去了——
昨夜太子喝過酒吃過肉,就換上了突厥首領的衣裳,走到院中,然後……竟然開始躺下裝死。他仰面倒地哈哈大笑:「本王已死!已死!」
並且強烈按照突厥的喪儀來行,吩咐樂人們都騎上馬,圍繞他轉圈圈,邊轉邊哭他死的好慘。
剛剛還在奉命喝酒吃肉的樂人們,抓着手裏的烤羊腿:……
但太子發了話,他們只得上馬,然後小心翼翼勒住韁繩圍著太子轉圈,免得馬蹄真的踩到太子。
大概是樂人們騎馬轉圈圈太無趣,太子惱了起來,忽然翻身坐起,拿起一柄寒光泠泠的匕首就划了自己的臉,划出長長一條血痕。
然後帶著滿臉的血大笑道:「這天下有什麽意思!我若做了天子,就舍了這天下,去阿史那思摩手下當一個將軍!」[1]
這話一出,再也沒有人敢陪他演下去了。
樂人、奴僕嚇得紛紛跪地,磕頭磕的蹦蹦響。
而聽到前頭鬧得太過不堪,只好趕過來的太子妃,聽到這句話,直接暈了過去。
太子滿臉是血,太子妃暈厥不醒——東宮亂作一團。這樣大的動靜,數百人圍觀的現場,再不能隱瞞,飛速的傳開來。
這不,一大早,所有人腦袋上都得了這麽一個晴天霹靂:太子扮作突厥人(兼突厥死人),不但以刀劃面破相,更說出要叛唐投戎的逆反之語來!
待張玄素孔穎達等人顫巍巍趕到二鳳皇帝殿前,準備進去哭着辭職的時候,發現裏頭已經有人在哭着請罪了。
這一早起來,阿史那思摩正在吃最愛的羊肉烤餅呢,就見親信闖門,還是連滾帶爬的那種。
他剛要開罵,就聽親信驚弓之鳥般說起了太子昨夜之事。
這次換阿史那思摩連滾帶爬一路狂奔了,跑的腿筋都要斷了才第一個跪在了皇帝跟前。
好壯一個漢子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太子這是要害死他啊。
要知道他從□□降了二鳳皇帝後,那是真心的效忠皇帝和大唐,連姓都改了,在京中一向自稱李思摩的。誰提一句突厥舊事,叫他一聲阿史那思摩,他都要瞪起環眼,拿起砂鍋大的拳頭打人。
他自問何等赤膽忠心!如今他生是大唐皇帝的人,死也是大唐的精魂啊!
太子一句要投奔她,給他嚇完了。
真是恨得差點吐血,恨不得抓住太子搖晃:我跟你什麽仇什麽怨,你要投奔我!不,你哪是要投奔我,你是要我死啊!
只好立刻一頭磕進九成宮來,在二鳳皇帝跟前痛哭流涕,反覆陳情自己的忠心耿耿。
於是來晚一步的太子老師們,只好在外面等著第二波哭訴。
彼此望着對方難堪加難看的臉色,心中拿定同一個主意:這太子師傅,實在是不能當了!
然而還沒排上隊辭職,就聽殿內幾聲驚呼,尤其以阿史那思摩喊得響:「陛下!陛下!」
孔穎達等都是天子近臣,顧不得宣召這等流程了,生怕皇帝有個意外,連忙跑進去,見皇帝還端坐在御座上,才鬆了口氣。
原來是氣怒傷心交加的二鳳皇帝,方才向後一張,險些暈過去。
好在皇帝久經沙場,意誌力比旁人強許多。雖覺頭疼欲裂,兩眼發花,到底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只是臉色極差,鐵青中時不時還泛出氣血上涌的不祥紅紫來。
顯然是動了真怒,也是真的傷到了心身。
於是臣子們只好從哭着告太子的狀,變成哭着請陛下保重身子。
二鳳皇帝著實被傷到了。
哪怕太子要投奔吐蕃或是西突厥呢,起碼那些還是獨立的國家。但□□,可是他的手下敗將,已經被大唐滅掉了,此時空留着一個殼子,是完全的大唐屬國了。
承干這意思,便是寧願投奔他的手下敗將,在人家手下做一個將領,也不願做自己的太子,繼承自己的江山嗎!
他這個皇帝做的如何且不說,這個父親做的何其失敗!
這孩子為什麽這樣恨他?就為了一個男寵嗎?
皇帝不明白。
但做人父親就是這樣,孩子再令他傷心,也得替孩子收拾殘局。於是皇帝好言語安慰了阿史那思摩一番,給予了一筆賞賜,這才把大哭的番將給哄走了。之後又以傷感之語勸太子的師傅們,幾乎是請他們先不要辭官。
張玄素等人看着皇帝的臉色,別的想法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皇帝說什麽應什麽,只求他好好養病,可別氣出個好歹來。
說句大逆不道的:皇帝這會子一旦氣出大問題來,趕明兒太子登基,難道他們真的要改名叫唐突厥嗎?
皇帝見臣子們肯體諒他,這才稍微好過了一點。
然而好過了還沒有一個時辰,魏王李泰求見。
李泰自然是來『勸慰』父皇的。
只是他心裏實在狂喜,面上又得做出傷痛狀,這表情就有點矛盾扭曲,在悲痛中時不時露出幾分掩蓋不住的喜色。落在二鳳皇帝眼裏,哪怕慈父濾鏡再重,也實在騙不了自己,二兒子是全為了安慰自己,並且真的如他所說『為兄長擔憂』。
皇帝又添一層兒子們兄弟離心的傷感。
偏生李泰還捧著葯問道:「太子這般行事,外頭朝臣們極多非議,唉,儲君如此,也怪不得大臣們惶恐了。」然後小眼神期待望着父親,親親熱熱道:「爹爹要如何做?」
如何做?就差拱着他廢太子了!
選好的繼承人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而他悉心疼愛的兒子們又父子兄弟情分至此,二鳳皇帝到底沒撐住,當即嘔出一口血來。
李泰嚇得把葯碗都打了,連忙道:「父皇再生太子的氣,也要保重身體啊!」
皇帝不想再說話,只讓他退下。
太子荒唐,皇帝驟病。
一時整個九成宮衰氣連天,所有人都綳著一張麵皮。
*
這幾日來,太醫署和尚藥局忙的腳不沾地。
其實按說,太醫署原不該這麽忙的——這兩個醫藥機構,讓姜沃用現代的部門來解釋,便是衛生部與醫院的關係。
太醫署更像是國家衛健委,負責發表各種醫藥方面的政策,兼職開國家第一醫學院,培養些御用大夫出來。
而尚藥局才是宮中真正的醫院,負責給宮中貴人們扶脈,製藥,養身等具體看病事。
所以皇帝生病,忙的該是尚藥局,誰料這回太醫署卻也被連着忙了起來——宮中妃嬪們一下子就潛心向醫道起來,各打發了心腹宮人前往太醫署借醫書,討教養身之術,把個太醫署煩的不得了。
哪怕知道這些娘娘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藉著他們表達對皇帝龍體的關切,但也是實在攪擾了他們的日常工作。
其實要醫書的人裏,也有真正潛心向學的。
比如媚娘。
*
「你再睡一會吧,你這次風寒,就打這勞累根上來的。」媚娘邊看醫書邊照料姜沃。
姜沃乖乖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喝配方簡單的草藥茶。
有前世打底,她是很有養生經驗和養生信念的,對於保暖飲食上都十分注意。比如再愛美食也不貪多,比如哪怕還有事沒做完,睡前也會深呼吸屏去雜念,努力提高睡眠質量。
且還會保證自己的活動量,除了每日走路上下班外,還跟着袁天罡學一些道家吐息與鍛煉身骨之法。
再加上係統給她將體質提到『中人之體』,於是這幾年身體狀況一直很不錯。
這一回得了風寒,就像媚娘說的,是累著了。
近來姜沃多上了不少夜班,白日還要打疊精神去做太史局事務,應對各種來探問星象的朝臣親貴,實在是身心有些過載。
於是稍微出現咳嗽傷風的癥狀後,姜沃不敢馬虎,趕緊請假休息。
正好李淳風也覺得,局勢太亂,徒弟自己頂著會太吃力。也就立馬親自出山,安排了弟子去休息,痛快批了五日假期。
姜沃全身心投入養病。
畢竟大唐有千好萬好,這醫藥水平是絕對不好——只看尚藥局內還有『禁咒師』這一職業就可知了。
念咒語治病還屬於當下的科學行為呢!
之前姜沃親眼見到有宮女得了瘧疾(她觀察病症覺得是瘧疾,此時的名字卻是赤天風),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左右打擺子,後來更是高燒,燒的昏迷了起來。
她同屋人幫忙去尚藥局請大夫,尚藥局就派了禁咒婆來。那禁咒婆來看了一眼,就神叨叨畫了符念了咒,接着把符在爐灶中燒掉,收集了一捧灶灰和符灰,調了一碗黑乎乎的水給那宮女餵了下去。
之後就告辭了,說等著灶王爺顯靈就行了。
姜沃:……確實是,這要能治好瘧疾,只能等神仙顯靈了!
這種治病方式,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
姜沃不知最高級別的二鳳皇帝得病,尚藥局的奉御會不會也這麽辦,但她知道,自己的級別得了重病估計也是這個待遇,於是非常珍愛自己,遠離疾病。
好在這宮裏宮女代代相傳,有些管用的簡單草藥方,一般風寒,喝點草藥都挺靈的。
畢竟風寒這種小毛病,最要緊的就是調養的好,不拖成重病久病入了肺腑。
見姜沃為風寒精神緊張,小愛同學還特意安慰過她:因係統綁定一位宿主是有成本投入的,且投入還不算小,所以一般宿主身體都會得到強化,免得宿主『非奪權性減員』,還沒開始為係統謀取足夠的權力值便『嘎』了。
姜沃這個『中人之體』,在係統裏只是平平無奇的『5』點。但其實比大唐人的平均體質好不少。
姜沃聞言放心不少。
係統這附加好處,就是姜沃最看重的。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萬萬沒有錯。
媚娘親自看着爐子,見上頭的葯好了,就倒出來,細細撇了沫子,給姜沃盛了一碗,看着她愁眉苦臉往下咽。
直到檢查過姜沃都喝盡了,媚娘才道:「我給你放下帘子,你再睡一會兒。等我回來叫你。」
說著拿了片干葉子夾在方才看的醫書裏,準備起身出門散散心,也讓姜沃好生歇著。
姜沃一時睡不着,就把這本媚娘從太醫署借來的這本《集驗方》拿過來看。
這本書很薄,也很大路貨色——實在是好的都被娘娘們借走了。這裏頭只有些家常土方子。
姜沃很快翻完了,順便錄入係統中收藏起來。
看完後才閉目養神——旁的妃嬪,上到韋貴妃下到未蒙召面聖的才人們,學習醫術都是為了討皇帝的好,但武姐姐並不是如此。
媚娘昨夜也住在宮正司守着她,在外間看醫書到深夜。姜沃迷迷糊糊起來問她怎麽還不睡,媚娘就道:「多學點醫道總是好的,有此技傍身,將來到了感業寺,那些姑子們待我也敬重些。」
當時就把姜沃的睡意都弄沒了。
媚娘一貫是比別人聰慧而看的清楚的。
想來她已經明了,經此一事,皇帝的心思更不會落在後宮上了——只叫這些不省心的兒子們就給弄碎了心。
四年前,她尚且會莽到皇帝跟前去露臉,此番卻不會去皇帝跟前討好了。
媚娘言辭間,也甚不看好那些準備拿醫道去博聖寵的人。
就皇帝目前的心情狀況,絕對是發怒的龍,閑人勿擾狀態。
武姐姐這是在安排去感業寺的後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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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認命,將來去感業寺了卻半生嗎?
媚娘想的比姜沃還要更冷靜客觀。
畢竟妃嬪入宮後,會有『專業知識』豐富的醫婆來講解男女之道。讓妃嬪了解,侍寢與生孩子是什麽過程。在沒有生理衛生知識教育課的當下,許多姑娘真是出嫁前才知道,怎麽樣的流程才能生下孩子。
不諳世事的閨閣姑娘,許多真以為男女單獨呆在一個床上就能有小孩呢。就連很多沒侍寢過的年輕嬪妃,若是內心羞澀,沒有好好學入宮時的『男女之道』,說不得也以為只要被皇上召見過,就總會有孩子。
但媚娘學什麽都很認真,也正因具備了『專業知識』,媚娘才越發清楚的知道,能面聖跟得寵之間是一道鴻溝,能得寵跟能有子嗣之間又是一道鴻溝。
皇帝年紀越大,這道鴻溝就越大。
只看徐婕妤得寵三年也沒有子嗣就可知了。
而這次為了太子荒唐之事,聖人又氣的吐了血……
其實媚娘一直是個自信甚至有點自傲的人,哪怕一直不得寵,她也從沒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好。可是,她也得承認,她本人固然是很好的,但運道不好也枉然。
將來大半生又該如何?
等媚娘停下腳步的時候,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獸苑門口。
她眼明心亮,已經看到馬場旁一座觀亭外,站着一個頗眼熟的小宦官。
是晉王身邊人。
按說,不知道撞上也就罷了,一旦知道了晉王在內,為了避嫌,她應該立刻走開,下回再來看小九的。
然而媚娘在門口只猶豫了一息,就走了進去。
這一刻她心裏想起的,是她見到聞名掖庭的崔郎那一天。雖然她之後只與人談論起崔郎的樣貌,似乎那天全部注意力都在崔郎身上——但她心裏其實對晉王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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