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無言》[長劍無言] - 第15章 少女采萱

第十五章少女采萱
次日清早張學貴給湯予端來些飯食,湯予吃畢,那少女張采萱來至柴房,把幾頁紙朝房內一丟,連瞧都未瞧湯予一眼便匆匆離去。湯予昨晚想了一夜,心知張鴉九不願相留又礙於孫真人情面,所以怠慢冷淡有意刁難自己。他經歷了許多變故,以往的稜角已磨平了不少,也未做計較拾起紙張細瞧,原來是建造鑄劍廬和鑄劍池的圖紙。這宅院只有四人居住,除了張鴉九、張采萱、張學貴,還有一位耳聾的老婦整日燒水做飯。湯予看了半晌心中有諸多疑惑欲去詢問張鴉九,但想定遭閉門羹伺候,遂來找張學貴商議。
張學貴侍奉張鴉九多年,耳熏目染儘是冶鐵鑄模之事,遠比普通鐵匠還要內行。他雖是一名家僕,但為人熱忱不似張鴉九那般乖僻,又得湯予仗義出手自虎口中撿回性命,心裏十分感激,所以對湯予有問必答,態度和藹。
湯予認真聽張學貴講解圖紙,又問明泉眼所在,帶上鍬鎬斧鉗一應工具獨自出了張宅向東而行。直走了六裏多山路,就聽流水淙淙,泉水叮咚。湯予尋聲穿過樹林,只見嶙峋的怪石間股股清泉,噴珠吐玉,水花飛濺,蜿蜒流淌。大山孕育了這眼泉水,而清泉走過悠遠的歲月,再回報大山以蔥鬱。湯予捧起一汪泉水飲下,只覺甘甜可口,潤人肺脾,頓感心情舒暢忍不住仰天長嘯,一掃胸中怨氣。
既有圖紙在手,又得張學貴點撥,湯予並不拖延說做就做。挖水池,建水槽,修水溝,這些雖是粗活可最是累人。湯予不辭辛勞,手腳並用,直干到日落西山才得休息。他忙活了整整一日卻未見多少成效,待回到柴房已是月上梢頭,張學貴早把飯菜擺在桌上。湯予累乏無力連餓都忘記了,倒頭就睡。第二日又是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不容易挖好水池,湯予又犯了難。張鴉九所給的圖紙上標明凡是有水的地方必須用青石鋪底圍邊,以保證水質纖塵不染,源清流潔,但此地哪來的青石?無奈之下湯予只得拿着斧鑿漫山尋找。太小的石塊用不上,太大的石塊一個人又拿不動,直把湯予折騰的苦不堪言。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湯予個性最是執拗,只要想做到的事,無論如何都要做到。他如牛負重,歷盡艱辛,四個月後鑄劍池終於完工。湯予滿心歡喜請張鴉九前去觀看,未想張鴉九連腿都沒動一下,只淡淡的說道:「一個水池有什麽可看的,等劍廬建好再說。」
湯予氣得不住暗罵,換做半年前他定會一拳打在張鴉九臉上,然而此刻他又能怎樣?
鑄劍廬的建造遠比劍池繁複,湯予既無磚也無瓦,伐木壘石成了他每天必修的功課。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還好張學貴如有閑暇也常來幫忙,但即便如此湯予仍舊耗時一年有餘才將鑄劍廬建完。
張鴉九的本意是讓湯予知難而退,也算對葯仙孫思邈好歹有個交代,所以對湯予仍舊不聞不問,推辭搪塞。湯予暗暗發誓,定要按照張鴉九的要求全部完成,到時候看其如何。他不用張鴉九吩咐,自去籌辦鑄劍所用炭柴。湯予生於極北苦寒之地,從小便跟父母學得燒炭之法,倒也輕車熟路。炭柴準備妥當,他又從張學貴口中得知山下村落鐵匠鋪有冶鐵的礦石。湯予前去買了許多,一塊塊自山下背到山上,而這些瑣事又費去半年時光。
萬事俱備,張鴉九才不得不到鑄劍廬走上一遭。他只教了湯予一些燒石冶鐵的粗淺法門,又讓湯予先打些鐵剪、鐵鏟、鐵鍬等簡單物事就不再來。湯予有不明之處前去求教,他便三言兩語應付了事,湯予只得又去詢問張學貴。不過湯予天資聰慧又兼用心,那些平常的器具卻也做的有模有樣。張鴉九瞧在眼裏,不禁嘖嘖稱奇。
時光飛逝,寒來暑往,湯予到靈應峰上一晃三年有餘。三年來他辛苦勞作,受盡白眼,可距來此初衷仍是相差甚遠。他心中惆悵酸楚,已有後悔之意。一日深夜湯予練過內功心法,百無聊賴,披衣而出,望着皎潔的明月唏噓感傷。忽的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湯予奇怪這夜深人靜之時怎會有人在此?他依聲而望,隱約見一人坐在院內的油柏樹下。湯予慢慢走近,原來是張鴉九的孫女張采萱獨自一人手中拎着一個酒壺對著天空發獃。
三年來張采萱從未主動和湯予說過一句話,簡直視湯予如無物。湯予嫌其丑又煩她態度倨傲,對她也頗為討厭,總是避而遠之。湯予轉身剛要離開,張采萱悠悠的說道:「你說外面的世界跟這裏有什麽不同?」
湯予一愣,沒想到張采萱會同自己說話。張采萱滿臉紅霞,揚手喝了一口酒,仍舊望着天空。湯予吶吶道:「你喝酒了?」
張采萱收回目光,說道:「這是貴伯前幾日去山下買的酒,我偷偷拿了出來,你要不要嚐一嚐?」說著把酒壺遞給湯予。
湯予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往日冷若冰霜的張采萱今晚怎麽會如此隨和。少女的心思他哪裏懂得,張采萱自幼隨張鴉九隱居在此,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極少和外界接觸。但她終究是妙齡之年,對外面的花花世界嚮往憧憬,世上又有哪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喜歡過平淡無奇,單調乏味的生活?
張采萱看着湯予尷尬的神情,微微一笑說道:「你會喝酒嗎?我聽說男人都喜歡喝酒,為什麽爺爺卻滴酒不沾?」
湯予沒有說話,來至近前接過酒壺喝了一大口,再把酒壺還給張采萱。張采萱也喝了一口,說道:「你多大了?你長得好老。你的鬍子該修剪了。」說完吃吃的笑起來。
湯予一片茫然,不知該說什麽。
張采萱看着天空說道:「今晚的月亮真圓。」
湯予亦抬起頭獃獃看了半晌,說道:「是啊。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圓。」
張采萱喝了一口酒,問道:「這麽晚了,你為什麽還不睡。」
湯予嘆了口氣,說道:「我睡不着。」
張采萱又問道:「為什麽睡不着?」
湯予瞧了她一眼,說道:「那你呢?你為什麽沒有睡?」
張采萱笑了笑,說道:「我也不知道。」
兩個人沉默良久,張采萱轉過臉故意不看湯予,嬌羞的說道:「以後你還來陪我一起喝酒,好嗎?」
湯予從張采萱手中拿過酒壺一飲而盡,說道:「以後……以後我不會再來陪你喝酒。」
「為什麽?」張采萱急道。
「我快要離開這裏了。」湯予看着漫天的繁星說道。
張采萱心頭一震,說道:「你……你要走。」
湯予點點頭。張采萱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她感覺憂傷難過,但為了什麽,她不清楚。她沒愛過湯予,可是少女懷春是天經地義的事,她希望得到別人的愛,同樣也願意去愛別人。在這個溫柔浪漫的月夜,在烈酒的刺激下,湯予的出現撥動了她內心深處某根敏感的心弦,讓她變的多情善感。愛情就是這樣,一個人出現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就能點燃另一個人壓抑已久的火焰。
「你不要走!」張采萱說完頭也不回的跑開。
湯予滿頭霧水的站在月光下,許久許久。
說來奇怪,自從湯予和張采萱那晚不期而遇,張采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她每天都會找出各種理由接近湯予,還會給他拿來自己最愛吃的糖果,一見到湯予她總會抿著嘴唇偷偷的笑,心裏比喝了蜜都甜。可當湯予跟他說話的時候,她又會急急的跑開。沒過多久連張鴉九對湯予的態度也是大有改善,有幾次他甚至主動來到鑄劍廬指點湯予打鐵鑄模。爺孫二人的轉變使湯予迷惑不解,卻又朦朦朧朧好像明白。
一天清晨湯予方要去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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